鸳鸯枕(下)
菜菜酱2019-04-17 01:132,336

  倾寒带着鸳鸯枕和百子被穿过三月烟花柳絮,来到他的身边。没有多少人祝福的姻缘,他没有白马状元袍,她没有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就一身红的如同彼岸花一般的业火的裙子,站在门外委屈的说:“阿政,我来跟你私奔啦!”

  他手中的书就掉在了地上,赵高低着头笑了,这一世的夫人真是可爱。

  嬴政站起身子,连鞋都没有穿,走过花园,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满是污垢的额头。

  “阿政,我只有你了。”

  她依旧能猜测到自己走后,楚家娶媳妇打开门一看,一室狼藉,唯独没有新娘子。父母大概会再也不认她这个有辱门楣的女儿了吧。

  他拥抱着倾寒,恍若隔世的梦。她活在自己的怀抱里,这便足矣。

  “我也只有你了。”

  倾寒不知道,在此之前,她的父母联合楚家一起冲进“秦殇”但凡能看到的古董,皆难逃魔爪,不过嬴政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倾寒转世留下的那些古董都被他藏得好好的,他就冷眼看着那些人砸东西,价值连城的宝物在他眼中不过俗物。

  若是想要,他陵寝里可是多的很呢。

  赵高牵着马停在门外,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他扶着倾寒上马,她怀里依然抱着鸳鸯枕,嬴政勒紧了马缰,倾寒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天地之大,哪里都可以啊,有倾寒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终于有一天,他能再次骑着白马带着她走遍天下了,她在怀里笑的那样好看,脸上的泥巴都遮挡不住绝色容颜,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幸福,他想告诉所有人,他终于等回了倾寒,这一世她不是任何人的女人妃子,只是他的倾寒。

  嬴政带着她走过下雪的燕京,走过牡丹花开的洛阳,走过水光潋滟晴方好的西子湖,走过三秋桂子的钱塘江,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他们定居在咸阳,一处不大的院子,种着硕大的栀子花,传说是秦朝一位贵妃亲手栽下来的,至今已余百载。倾寒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这棵树,正值花开时节,白色的小花一朵朵点缀在翠色欲滴的叶子中,风起暗香阵阵。嬴政依然是一身玄衣,眼里是倾寒仰望一朵开花的树的倒影。

  若是再秦朝,那该多好啊。

  他不是长生不老的怪物,只是秦国的国君。她是郑国尊贵的帝姬,是他独一无二的郑夫人。

  没有“秦殇”,没有纷纷扰扰的恩怨爱恨交织在一起,咸阳的初夏安逸的时光,她挽起了长发,嫁过人的女子都会盘起自己的头发,邻居都喊她“秦夫人”。其实嬴政更希望有人喊她“嬴夫人”,只是不晓得会不会吓到别人。

  他做了个一个梦,梦见他和倾寒有个孩子,是扶苏的转世,一家人终于跨越时间浩瀚海洋冲聚在了一起。他睁开眼,晨光微熹照透过纱幔照在倾寒的脸上,瓷白的脸衬着鸳鸯枕上流光溢彩的交颈鸳鸯,让他心中一片意绵绵。

  嬴政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粗茶淡饭偶尔还会咸的要命,鱼也很腥气。可他就是觉得好吃,一千多年来吃的最好吃的饭菜。小厨房里经常烟火撩人,倾寒呼天抢地的拿着铲子站在铁锅前。

  她是个爱美的女子,每日清晨对镜贴花黄,嬴政就揽着她的肩膀用螺子黛为她画远山眉。

  以为这样就是一生一世。

  半年后,她感染风寒请了大夫问脉,风寒无碍,可是却诊断出她不能怀孕。果然是天谴吗,谶语报应,上辈子她剖腹才生下苏儿,而今生,连孩子都不能生了。

  “大夫,这事还是不要告诉我夫人为好。”

  他想要瞒着倾寒都不可能了,她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远山眉已经浅淡,像是雨后的空濛山影。苍白的脸色像是鸳鸯枕上的留白。

  “我没办法生孩子••••••”

  她喃喃自语,转身回寝室,从里面栓上了雕花门,任凭嬴政大喊敲门她都不理。百子被上的一百个胖娃娃仿佛嘲笑着她的身体,她疯了一样,取下头上的金簪子死死的扎被子上的百子。

  多大的讽刺。

  鸳鸯枕静静躺在床上,交颈鸳鸯也嘲笑她,鸳鸯恩爱尚且可以下个蛋,而她却连孩子都生不了。举起鸳鸯枕朝地上摔去,碎了一地的瓷片,鸳鸯眼中依然是恩爱情谊。

  屋里的动静惊扰了嬴政的心,他大喊:“倾寒,开门!不然我撞门进去了!”

  透过门上的雕花,她都能看到嬴政脸上的焦急情色。

  他是喜欢孩子的吧,而自己却不能生,若有一日自己先一步离他而去,他已经成了耄耋老人,伶仃孤苦。自己是个不吉祥的身子,不能连累他。

  君情深一片,奈何福薄,承受不起。

  她颤抖着跪下,捡起瓷片,只要在脖子上轻轻一抹,她就解脱了,阿政也解脱了。

  眼泪一滴滴的打在地上,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还算是女人吗?冰冷的碎片贴着肌肤,她听着嬴政喊:“倾寒,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求你出来好不好,好不好••••••”

  他颓然,滑坐在门外,生生世世都是如此,他造下的孽为何要让倾寒来还债。

  他的手放在木门上,门那头的倾寒也是无声抽泣着,隔着一层木板,体会着彼此的温热。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哪怕被父母天下人唾弃。

  碎片割破了动脉,鲜血喷薄而出,染脏了她的衣裙。瞳孔逐渐涣散,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也就是阿政了。若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珍爱自己。

  夕迷鸳枕上,朝漫绮弦中。

  自倾寒死后,他又回到了“秦殇”,阴暗的室内,他拼凑着带着血迹的鸳鸯枕,却怎么也拼不出原来的模样,碎掉的东西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真可怜。

  他这一生太漫长,漫长的都能长满虱子了。听了无数个关于“鸳鸯枕”的才子佳人话本,总觉得没自觉和倾寒的更像是一出戏。

  封建社会的女子不会生孩子,那简直就是怪物。他恨透了那样一个社会,害死了倾寒。

  鸳鸯枕上沉淀着千年的血迹,好像那个女子化不开的思念一般。

  秦殇,情殇,藏着太多莫名的伤。

继续阅读:留仙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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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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