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中)
菜菜酱2019-04-17 01:142,232

  一场男主角不愿意露面的戏,怎么也是没意思的。一场洗尘宴,就这样过的食不知味。席间,却没有帝姬敢说话,一个个都是端起了王族架势,高贵的不可方物。

  成蛟喝完了酒,身边的宦官捧出一个檀木匣子,又拿出一块绢帛捧着成蛟喝酒的琼觞,细细擦拭,然后放到匣子里。

  赵姬看成蛟的眼神带着厌恶,就像王后看着自己的眼神,郑倾寒是这样想的。

  吃着大鼎煮出来的羊肉羹,羊膻气扑鼻而来,她并不挑剔,可这味道也着实太大了些。郑倾寒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时逢有美人上来献舞,带着樱花花瓣从门外进来,水袖轻挥,香气飘散,腰肢婀娜多姿。她从没见过群舞,虽然现在只是三伋舞,比之周天子动辄就是八伋舞的阵势要小上许多,但她依然觉得好看。那些女子举手投足间只有成熟女子才会散发出的妩媚姿态,让她着迷羡慕。

  她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像这些女子一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若是自己长大了能得到秦王政的喜爱,一定要求他让自己也学跳舞。

  宴席散场的时候,各位帝姬再由秉事宦官送回去。

  不知道何时下起了牛毛细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的情景,她真真是体会到了。从樱花林走过时,举目四望,原本树上还残留着的残花,现在被风吹雨打吹落了很多,一时间,心中悲怆万千,竟不知到底是怜惜这樱花的命运还是为自己日后红颜憔悴损流上一滴眼泪。

  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时,因为有硕大的梧桐树遮盖着,地面还是干燥的结实夯土。郑倾寒吩咐莞尔去为她准备刻笔和牌牍。莞尔答应了下,随后有两个宦官搬了个长榻在树冠下,细雨打梧桐,清凉如骨,更何况此刻自己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她不是娇柔做作的女子,但此情此景难免不催人泪下。

  莞尔拿来了刻笔与牌牍,郑倾寒遣散了他们都去休息,自己一个人躺在长榻上,看到梧桐树青翠的树叶后有天光透了过来,树叶上积累的雨水凝成眼泪大小的水滴子滑落,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梦里花落,庭前愁难绝。

  她起身,在牌牍上刻上了字。

  “园中羁鸟挂金钩,身渺始觉故乡远。”

  咸阳宫富丽奢靡,她就像被秦王政豢养的鸟儿,永远飞不回去家乡了。纵然郑国宫中没人疼爱自己,但也好过在秦国的咸阳宫里一人思乡来的好。

  她随手把刻刀和牌牍都扔了出去,自己翻身上榻,面朝梧桐林深处,背对着牌牍。仔细看,却发现她已经哭红了鼻子,无声的哽咽,更让人心疼。

  白发望空镜,曾用青丝换情思。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响声,猛然回头,又看到了早上在樱花从中调戏自己的那个玄衣男子。她呵斥道:“大胆!你竟然敢私闯宫闱,不想活了吗?”

  玄衣男子并没有搭理她,拿着牌牍轻声念道:“园中羁鸟挂金钩,身渺始觉故乡远。”

  念过之后依然不罢休,开始品头论足:“这字可真丑,写的是小篆,却比隶书还丑上许多。”

  郑倾寒面上绯红,上前一步夺过玄衣男子手中的牌牍,愤愤不平道:“又不是我让你看的,看完了还大放厥词,真是••••••”她的话戛然而止,只因看到了牌牍上另外一行字“倦鸿长作庭中老,久寄笼牢浑忘客”。

  她觉得脸都发烫了,像是小时候被王后处罚,在雨中罚站之后发烧的感觉。

  她自比是被豢养的鸟儿,可他却自比飞鸿,愿意陪她庭中老,并劝慰她,在咸阳宫这个牢笼中生活久了,就会忘记这不是自己的家乡。

  她隐约记得《诗经》中某一诗夸赞君子行迹犹如陌上尘,男女相爱就像是忽逢春雨,良辰美景相傍。

  她想,自己怎么这么天真啊,跟只见过两次的人托付真心,真傻。

  玄衣男子站在她身后,比她高上一尺还不止,伸手抽走了牌牍,无奈的说道:“既然羁鸟不懂倦鸿情,那倦鸿还是另觅佳人吧。”

  说罢拿着牌牍转身就要走,可他却故意停顿了脚步,从来没女子能拒绝他的垂青。

  郑倾寒说道:“你•••••你等一下!”

  玄衣男子转身,一脸促狭表情,丹凤眼因为笑意弯成了弯月,唇角是一抹春风。

  “你叫什么名字!”郑倾寒问他,男子咳嗽了一声,拱手行礼:“在下姓秦名政,无字。敢问姑娘芳名,哪国帝姬?”

  在下姓秦名政,无字。

  仿佛是个谶语,在她心上刻上了痕迹。

  “我姓郑,叫倾寒,也没有字,是郑国的帝姬。郑国你知道吗?”

  嬴政嘴角一撇,原来是那个阳奉阴违的郑国公的女儿。可看她一派天真的模样,倒也不像是有心计故意勾引自己的。

  “你多大了,看起来这么小。”嬴政故意拿她的身高比划,看起来还真是小小的软软的一个乳臭味干的毛丫头。

  “不小了,我都十三了。还没问你呢,你是侍卫吗,竟然可以自由行走?”

  “嗯••••••我不是侍卫,是秦王政的太傅。”

  郑倾寒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信呢,你别诓我不知道,秦王政的太傅是丞相吕不韦和门客李斯,你才不是太傅呢。”

  嬴政闷笑,戏言道:“看来还不是个傻丫头。”

  这一夜,有清风细雨相伴,有黄莺儿梅子酒相共。他们聊了一晚直至拂晓,嬴政笑着说自己倦怠欲归。郑倾寒睡眼朦胧地望着他起身匆忙离开,梧桐树下,刚到人膝盖那么高的栀子枝桠却勾住了他的衣摆。

  她笑着捂着肚子,嬴政回头正看到她梨涡浅浅。

  突然想起来,自己宴会在门外看到她梨涡浅浅,第一次品尝大鼎烹饪出来的羊羹,那样天真烂漫的模样。怕她知道自己是秦王之后会拒绝自己,自己才想到临阵脱逃。

  赵高在宫门外等了一宿,见了嬴政出来,展开斗篷为嬴政披上,谨慎的询问道:“不知君上觉得郑国帝姬如何?”

  “是个逗人开心的小丫头,可惜还太小了,寡人不想拉趟这趟浑水。过几日再说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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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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