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莫俠自然想比个高下,但是自己身陷敌营,若不赶紧逃脱,恐怕便要命丧于此。想到这里,莫俠纵身跃下城墙,往城外掠去。莫俠心中忖道:“若是仇成追来,便引他到僻静之处一决雌雄。”可是他回头远远望去,仇成依旧立在城墙之上,并未追来。
莫俠一口气奔出三四里地,沿途都是被兵马践踏后的农田。还未到秋收的时节,农田里已不见了水稻的踪影。每逢战事一起,百姓总是多灾多难。
莫俠又想起刚才仇成手中的赤影剑,不禁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当年大魔头楚莫天手持赤影剑横行江湖,无法无天。玉箫公子龙晨山手持羽凌剑,在西域大峡谷上激战三天三夜才手刃此人。赤影剑也跟随楚莫天的尸体一起掉入大峡谷中。如今赤影邪剑重现江湖,武林之中莫非又要腥风血雨?
太阳西斜,再过一时辰,便要黄昏了。莫俠远远看见一座破庙,便想进去歇息一下,吃些酒肉。今日在城中一战,费了不少内力,之后一路逃奔,现已是饥肠辘辘。莫俠摸了摸怀中的牛肉包裹,幸好还在。
莫俠听见庙里传来打斗声。他快走几步,来到庙门口,见里面一片混乱。只见七八个人斗作一团,庙里北侧立着一个虬髯大汉,年过三十,目不转睛的观望着场中局势,手中握一把弯刀,大有加入战团之势。南侧墙边坐着一人,年近四十,白面长须,似是文人。这文人背靠在墙上,面色苍白,像是身受重伤。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一旁看护,右手抓着把剑不放,大有护主之意。而在这二人身旁,立着一位少女。这少女大约十八九岁年纪,相貌娇美,脸上肌肤胜雪,气质非凡,身着白色衣裙,手上握着一把入鞘的短剑。这女子时而关注场中局势,时而望向受伤的文人,难掩焦急之情。
少女向莫俠望过来,微微皱眉,一双美目中渗着一股疑虑,像在努力辨别莫俠是敌是友。莫俠也望着少女,也许这世上美的东西总是能吸引他人的目光。莫俠似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直到打斗声再次将他拉回现实。
莫俠移开了目光,发现除了打斗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望着自己。他走到一旁,坐下吃起了酒肉。斗在一起的共有八人,其中四人穿着一样,都是灰色长袍,系着白色腰带,剑法也是一条路数。莫俠发现,他们使的乃是华山剑法。
江湖上的恩怨,永无停歇的一天。莫俠总把自己看作江湖之外的人,独来独往。江湖上发生的许多事,他都是不管不顾的。
莫俠连吃了几块牛肉,喝了口酒,饥饿之感渐渐散去,再吃几块,便把牛肉包了,放进怀里,径直躺在一旁闭目歇息。斜阳照进庙里,映在莫俠身上,生出微微的暖意。
“姓李的,今天便是你的死期!”那虬髯大汉大吼一声挥动弯刀向那文人冲将过来。那年轻人挥剑迎击,却不过两三招,便被逼的步步后退。白衣少女拔出短剑,对年轻人道:“你保护李大人!”年轻人听见,削了虬髯大汉一剑便退到文人身旁,而白衣少女已经挥剑出手……
当听到“李大人”三个字的时候,莫俠已经睁开了双眼。他望向阵中,白衣少女剑法十分精妙,出手之快令人惊叹,接连几个杀招逼的虬髯大汉接连后退十步。但虬髯大汉也非等闲之辈,弯刀舞的虎虎生风,而且内力比白衣少女更胜一筹,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虬髯大汉面露怒色,手上也连出杀招。莫俠心知这虬髯大汉本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没想到对付一个少女竟花了这翻气力,定是已恼羞成怒。而这少女的华山剑法相当纯熟,许多招式精妙非常,定是华山派嫡传的入室弟子。
莫俠拿出画像,比对那靠墙的文人。他这一比方知,自己要杀的正是此人。
虬髯大汉与白衣少女斗得正酣,忽听见身前身后“**当”五声,手上一麻,兵器已然不见了。再往墙上一看,五支羽箭扎在石墙上,自己和手下四人的兵器也全都扎在墙上。
所有人都停下手来,望向莫俠。莫俠放下弓,指着虬髯大汉,冷冷地道:“你们五人,滚。”
虬髯大汉狠狠望着莫俠,道:“小子,天龙帮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天龙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人数众多,且全国都有分坛。天龙帮在江湖势力极大,至今尚未有门派敢与之为敌。帮主狄天龙已经年近五旬,但其武功及威望在江湖上都是首屈一指。狄天龙曾率众多次在北方抗击金兵,乃是武林公认的大英雄。帮徒众多,难免良莠不齐,于是也有许多帮众危害百姓,胡作非为。
莫俠没有言语,缓缓拔出刀来。虬髯大汉使了使眼色,手下四人在墙上取了兵器,冲过来将莫俠围在中心。
虬髯大汉道:“小子,阎王殿里别忘了,杀你的是爷爷我天龙帮‘夺命弯刀’曹彪。动手!”
“呃呃呃呃!”四声闷哼,四人向四面跌出去。大家定睛望去,四人都已毙命,均是一刀封喉,死状甚惨。
曹彪大惊失色,颤抖道:“你……你究竟是谁?”
莫俠冷冷道:“我要杀的人,谁都不能动。”曹彪连忙抱拳,战战兢兢道:“这位大侠,方才多有得罪,我这就……”话未说完,人便已奔出破庙。
白衣少女见莫俠出手相助本已面露喜色,但听到莫俠也和曹彪一样要杀李大人,不禁眉头紧锁。白衣少女忖道:“此人的箭法和刀法已入化境,江湖上能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师哥自然算是一个,可是此时师哥潜入太原城里生死未卜,莫非我与四位师兄弟今日要死在此地不可?”
莫俠道:“留下那狗官,你们也可以走。”
白衣少女身后的那年轻人怒道:“狗汉奸,要杀李大人,先过我这关!”
以莫俠的个性,通常到此一步,便是杀死所有人,然后提着那李大人的首级回狮子林,等那神秘人来交上另一半酬金。
莫俠握紧了刀柄。
四位剑客都后退了一步,他们望了几眼地上的四具尸体,握剑的掌心都已尽是汗水。
所有人都不说话,空气中透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就好像他们一开口,莫俠便会开始凶残的杀戮。莫俠望着白衣少女,握着刀柄的手松了。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迟迟没有出手。
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英姿飒爽,气质非凡,看不出丝毫畏惧。
太阳西沉,天地间一片昏黄,破庙里也渐渐暗淡下来。窗口透进淡淡的黄光,映在白衣少女身上,仿佛幽幽的光环。
白衣少女先开口,道:“小女子华山派叶莹儿,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莫俠道:“莫俠便是。”四剑客听到莫俠的名号,无不睁大双眼,面露惊色。叶莹儿恍然大悟,道:“莫大侠名震江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莫俠不语。叶莹儿接道:“江湖盛传,‘白衣玉箫安天下,冷面游侠震九州。’莹儿佩服的人不多,我师哥算一个,莫大俠你也算是一个。”
话到此处,莫俠猛然记起,玉箫公子龙晨山便是出身华山派。
忽然,门口一条人影窜入庙来。莫俠定睛一看,眼前一位青年立在门口。这青年面目英俊,身着蓝色长衫,手持一支白色暖玉长箫,眉宇间透着英气。莫俠一见此人,忽觉自惭形秽。
“师哥!”叶莹儿连忙迎上去,上下左右打量,道,“师哥你可有受伤?”
莫俠已经猜到,此人便是名满江湖的玉箫公子龙晨山。在江湖盛传的那两句箴言中,龙晨山的名望在四人中最高。除了击杀楚莫天外,和侠女韩若雨那一段佳话也让他被传诵江湖。
“师哥我吉人天相,怎会有事呢?”龙晨山笑道。
龙晨山望向莫俠,道:“刚才进来时我已经听到,这位便是冷面独行莫大侠吧。”莫俠道:“不敢当。”
叶莹儿对龙晨山道:“师哥,莫大哥似乎对李大人有所误会,刚才要杀李大人呢。我们赶紧跟莫大哥说清楚。”
才见一面,叶莹儿已经连续喊了两次“莫大哥”。莫俠纵使不理人情世故,也已发觉叶莹儿甚是机敏。为了缓和紧张局面,她的几句说话已经让莫俠和他们处于一种萍水相逢的氛围之中。
龙晨山请莫俠席地而坐,讲李大人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李大人名叫李纲,乃是朝廷一文官。金兵自侵宋以来,势如破竹。朝中大臣个个提出议和,唯有李纲主战,皇帝便令李纲统帅大军抗敌。李纲抗敌以来颇有战功,与金兵相持一年有余,从未让金兵踏入太原、燕京两处战略要地半步。
一个月前金兵再犯,李纲指挥大军连胜三战,向北一直打到保定府。保定城收复,城中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可是,当日夜晚却有夜行人刺杀李纲。或许是天意,刺客动手前败露了行踪。刺客虽只身一人,但武功极高,伤了数十条将士性命。将士们奋勇保护李纲,仗着人多才击退刺客,但是李纲还是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