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了,凉意更胜,李亮拆了一张破桌案,堆了一堆稻草,用火石生出篝火来。他将篝火生在那少女身旁,自己远远坐在大堂另一端。
少女见他这举动,只瞧了他两眼,便不动声色,打坐运功,过了半晌舒服了许多。她对李亮道:“你那龙师兄对你有恩?”
李亮一愣,道:“你为何这么问?”少女道:“如若不然,他的匕首你需要这么上心么?”李亮这才记起自己说过这匕首乃是龙晨山的,连忙颔首道:“不错,龙师兄宅心仁厚,武艺超群,乃是难得的好人,这把匕首除了名贵之外,还牵扯到一个大派的兴衰和许多人的性命。”他顿了一顿,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还是把匕首给我吧。”
少女面色阴沉,沉默了半晌,道:“哼,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想拿回匕首罢了,得到匕首之后,你便会马上离开此地,将我丢弃在此了。”
李亮又是一愣,道:“姑娘如若需要在下护送回府,大可以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便是,何况你身受重伤,也算是我份内之事。”他说完,见那少女不再言语,似乎呆呆出神。
李亮谨慎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家住哪里?”少女不答。李亮又道:“我叫……”
“你叫李亮,”少女打断他道,“你已经讲过了!”
李亮一愣,道:“原来你记得,实在抱歉。”少女又不再说话,李亮叹了口气,觉得这少女当真是古怪非常,和她讲话当真是累的很。
“我叫小蝶。”少女轻声道。
李亮一阵欣喜,道:“小蝶姑娘,那你家住哪里呢?”见她不答,李亮谨慎道:“你……你是不是四川唐门的人?”
小蝶本来望着面前的篝火,听他将完抬头瞧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觉得我像么?”李亮连连颔首,道:“像,你的暗器功夫很是厉害,当然像四川唐门的人了。”
她又不再说话,李亮见她忽然像变了个人。
李亮耳根一动,听见外面脚步声传来。小蝶也听见了,两人转头去看,只见一名大汉从门外闯入,进了庙门连连拍打自己身上的雨珠。李亮打量这大汉,黑暗中见身材健硕。这大汉见朝李亮和小蝶望了一眼,也没说话,径自在一旁席地盘腿坐下,开始闭目歇息。
此时映着火光,李亮渐渐看的清楚,这大汉大约三十出头,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都是来破庙避雨,也不好老盯着人家看。”李亮暗道一声,便转开了目光。刚转开目光,却又看见那汉子扔在地上的兵器,那是一把刀,刀身略窄,与寻常的刀不同。
“你想要我的刀么?”那大汉一开口,李亮便吓了一跳,明明他已闭上了眼睛,却能知道自己在打量他的兵器。就连这句问题,那大汉也没有睁开双眼。
“不不不,我只是随便看看。”李亮说罢,转眼望向别处。
那大汉不再说话。
门外一阵凉风袭来,吹这火光不断摇曳,李亮打了一个寒战。他猛然发现,庙门口,又已多了一人。
李亮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没有看错。庙门口立着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右手撑着一把轻轻的雨伞,左手拿一支入鞘的细剑,全身笼罩在一身如烟雾般的白裙之下。
这破庙较大,庙门处火光不够,李亮看不见她的模样,但见她白裙随着凉风飘舞,显出曼妙的身姿,他断定,这绝对是个绝色美女。
白衣女子是何时进来,何时站在那里,庙中的三个人都没有看清楚,所以三个人的目光都望在她的身上。李亮首先想到的是女鬼,紧接着,又想到仙女。因为她立在那里,端庄典雅,像个女神。
白衣女子放下了雨伞,向前走了一步。就这一步之差,李亮接着火光,看见了她的容颜。
李亮呆在了当场,因为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与世无争,她的美高贵绝俗。小蝶见到她的容颜,也是惊异了许久。而那大汉,一双目光也都直直望在她的身上,但是他是见过世面的人,惊异的眼神慢慢变成冷静的观察。
虽然被六道目光直直盯着,她却丝毫没有减少泰然自若的高贵气质。她环视了庙宇,目光从小蝶到李亮,再到那大汉。
目光移到李亮的时候,他心里一阵颤抖,仿佛不敢跟她对视。他看出,她应该和自己年纪相仿,也是双十年华。
白衣女子目光移到那大汉的时候,淡漠的表情似乎出现一丝惊异,但这惊异只停留了一瞬间,便又变成了泰然自若的淡漠。
她开口了,对那大汉道:“这位英雄,可是天龙帮萧天举萧当家的?”
“不错。”萧天举的回答很简练。
白衣女子望了小蝶和李亮一眼,再又对萧天举道:“不知萧当家的来到四川,所为何事?”
萧天举瞧了她一眼,道:“姑娘问的恐怕多了些。”白衣女子微微颔首,道:“也对,只要萧当家不是特地来与我天阙宫为难,那我也不必多问。”
李亮心头一紧,这白衣女子竟又是天阙宫的人。他想起秦梦瑶身中剧毒,想必这白衣女子正是冲着自己和小蝶姑娘而来。
萧天举听得天阙宫的名头,心中也是微微的一怔,随即再次打量这白衣女子,疑道:“莫非你就是天阙宫宫主最得意的三弟子——谷若晴?”
白衣女子淡然一笑,道:“不错,我便是谷若晴。”
萧天举心道:“江湖传闻天阙宫三姑娘谷若晴美若天仙,果然不假。”他见谷若晴目光已转向李亮和小蝶,心中了然,起身坐远了些,道:“我不过是来避雨的,你们若有恩怨要了结,与我无关。”
谷若晴对李亮和小蝶道:“今日在客栈之内,可是你们对我师姐下的毒?”
她的声音轻柔清澈,李亮听在耳里,感觉到莫名的舒服,而这她言语之中只是询问,似乎并无恶意。
小蝶冷哼一声,傲然道:“是又如何?”
谷若晴道:“还请相赐解药,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小蝶本以为她会恃强凌弱,却没想到她言语恳切,转头去看李亮,见望着谷若晴呆呆出神,心里莫名一恼,气道:“要解药,休想!”
李亮移步到小蝶身旁,轻声道:“这位谷姑娘并无恶意,不如把解药给她,也少了个大麻烦。”
“啪”的一声脸上又挨了一个巴掌,他跌坐在地,怒道:“你做什么?”
小蝶忿忿道:“你瞧人家姑娘长的好看,就会为人家着想了是吧?”
李亮一时语塞,干脆让开一边不再说话。谷若晴瞧在眼里,已猜到了七八,道:“这位姑娘,你把解药交给我,免得再生事端。”
小蝶心道:“她如何看出我是女儿身?”
谷若晴见她不答,微微叹了口气,道:“莫非你想要我杀了你,然后在你身上找么?”
小蝶愤道:“有本事你就来杀啊!”
谷若晴摇了摇头,忽然身形一闪,已袭到她面前。小蝶万料不到她出手如此之快,呆在了当场,身上两处穴道被制,不得动弹。
李亮见谷若晴忽然出手,连忙拔出剑来,一剑向她侧身刺到。谷若晴退开两步,李亮知道她武功不知高出自己多少倍,当下连出快剑,不让她有还手之机。他只觉对方连退好几步,但手中剑尚未出鞘,定是还留有后招,不禁越战越是心惊。
李亮剑锋一转,剑尖向上猛提,再使了一招“提撩剑”。这一招使出,李亮想到这一击若是落空,则自己便是无法伤她分毫,说不定自己和小蝶姑娘就要死在这破庙里,但他内心深处似乎又不愿这一剑能击中,似乎不愿伤害眼前这个白裙翩翩的女子。
谷若晴脚下一点,飞身而起,躲过这一剑,也跃开了一丈之地,再次落在了破庙门口。
“你是华山弟子?”谷若晴道。
李亮颔首道:“不错,在下华山李亮。”
谷若晴道:“华山与天阙宫素来无怨,为何此次要与我们为敌?”
李亮道:“在下绝无与姑娘为敌之意,只是小蝶姑娘是好人,你不该杀她。”
谷若晴道:“方才我已说过了,只要她交出解药,我便不会与她为难,难不成你没听见?”
李亮叹了口气,道:“这的确是她不对,还望谷姑娘念在她年纪小不懂事,饶过她才是。”谷若晴刚要说话,李亮抢道:“谷姑娘,你且等一等,我来劝她交出解药。”
谷若晴见他言语诚恳,道:“好吧,请你快些。”
一旁的萧天举心中忖道:“江湖传闻天阙宫行事心狠手辣,统领江南黑道,可算得上是占了半个黑道江山,大有与我天龙帮争雄之势。没想到今日这谷若晴行事,却是诸多忍耐,与人为善,哪里有黑道大派的影子。”他又瞧了她一眼,心中又道:“方才见她身手,武功的确是非同小可,天阙宫宫主的确偏心这个徒弟,兴许正是由于得天独厚,才没生出争强斗狠之心。”念到此处,他不禁想起帮中局势,心道:“狄天龙从来信任单一虎、燕飞、徐少宏、欧阳灵风和西门一歌,对于其他几个由副帮主提拔起来的当家都心存芥蒂。想我江湖人称‘无影追魂’,竟然排在燕飞这种逃功一流,武功二流之辈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