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人不多,李亮沿着青石小路前行,果然看见一处赌坊。只见这赌坊设在街边,房屋极大,像个客栈一般。门口赌徒进进出出,当真是络绎不绝。
李亮踏进门来,喧哗之声大涨。他四下一望,只见大厅之中已摆开了十多张台子,各围了一圈的人,骂娘之声不绝于耳。赌徒之中,有书生打扮的,有五大三粗的,也有手持兵刃的江湖人物,李亮看见左边不远处人群中,还有一个妇女一脚踏在桌上,袖口卷起,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正盯着桌上转动的骰子大声喊道:“小!小!小……”
李亮心道:“这等混乱,我该如何找寻匕首?”念头转罢,他目光四扫,见这大厅四周角落,立着好几个大汉,显然是维持赌场秩序的打手。这几个大汉似乎发觉到了李亮的与众不同,几个人的目光,都纷纷向李亮望了过来。
“这位客官瞧着面生,头一次来吧?”后面一个声音响起,李亮回头一看,只见一精瘦汉子满面笑容望着自己。李亮还未答话,那汉子躬身又道:“在下公孙继,是这个赌坊管事的。不知客官是想赌大小呢,还是拼牌九呢?”
“我是来找人的?”李亮道。
公孙继脸上笑容敛了敛,微正身子,依旧暖言暖语道:“那……不知客官找哪一位?”
“贼子李三可来过这里?”李亮道。
公孙继怔了一怔,道:“没有,那贼子哪敢来到此处,他若是来了,也要被我们打出去,您说是不?”李亮心中忖道:“这赌坊既然和李三熟门熟路,又如何肯承认见过他。这公孙继是这里管事的,若是李三将匕首卖到此处,定然已到了他手上。且试他一试!”
“公孙先生可曾见过一把镶了彩石的匕首。”李亮缓缓道。
“这里太过喧闹,客官说什么我没听清。”公孙继道。
李亮心中忖道:“若是刚交易的,东西定然还在他身上。”他一双眼睛开始在公孙继身上打量。
公孙继见他神色有异,怔了一怔,忽见李亮身形一闪,一把捉住自己腰间。李亮奋力一提,竟将公孙继整个人提将起来举在半空。他袖中碎银、银票一时之间不断从袖口滚落。
李亮细细看去,没有匕首踪影。
角落中八个大汉见此情形,纷纷穿过人群快步而来。赌坊中的赌徒见到这场景,不禁也都起哄叫嚣起来。
李亮将他放落在地,只见公孙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是说不出话来。八名大汉已立在了公孙继身旁,十六道犀利的目光一齐射在李亮身上。
公孙继缓过神来,喝道:“你这混球,敢在这儿寻晦气,我看你是茅坑里点灯,找屎(死)!给我往屎(死)里打!”
八个汉子见李亮手中有剑,纷纷亮出了大刀,将他围在中心。赌坊中上百名赌徒全是好事之徒,遇到这出好戏,当真使劲了平生力气大声起哄,叫嚣声震耳欲聋,当真如鬼哭狼嚎,似乎要将这屋顶掀翻一般。
李亮心里一虚,全身一阵颤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地府之中。他怒喝一声,心道:“匕首尚未寻到,却又在这生出晦气!”想起匕首,心中不禁又一阵心急。
八名大汉一齐挥刀,四名大汉率先发招,四人就地一滚,四把钢刀一齐扫向李亮下盘,而后面四名大汉也紧接而上,飞身向李亮扑来,攻的是李亮上身四面。李亮本以为赌坊之中,打手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却没想到这一动起手来,却发现这八人攻势如巨浪拍到,心中一紧。
眼见脚下四把钢刀已到,李亮脚下一点,连忙翻身而起,而空中四刀也已破空而来。他腰身用力,身子一旋,手上长剑出鞘,“当。当。当.当”四声,长剑和四把钢刀连击四下,借着相击之力,李亮身子斜飞而出,翻身落在一处赌台之上。赌徒旁的人群目睹他飞身而来,连忙向四面逃命般奔开。
“华山剑法!”
李亮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他环顾四下,这声音不远不近,却听不出方向。
八名大汉又围了上来,钢刀挥舞,虎视眈眈地望着赌台上的李亮。
“全都住手!”又一个声音响起,竟盖过了全场沸腾般的叫嚣声,赌坊中一时之间猛然安静下来。八名大汉收了架势退在一旁,人群退开两边,中间一人缓缓行出,却是一个男子。这男子一身棕色长袍,袍脚卷起别在腰间,双臂衣袖也是卷到肘上,露出两条坚实的小臂,脸上却是白净,与这一身行装倒是不符。
李亮见这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乍一眼瞧去不觉出众,细细一看,却见此人大有光华内敛之势,他瞟见他腰间袍角边露出半支剑柄,显然一把软剑缠在腰间。
这男子一双目光直直瞧在李亮身上,李亮看不出他此时的神情到底是喜是怒。李亮心道:“方才一喝便压下众人叫嚣之声,此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瞧那些大汉对他毕恭毕敬,看来是这里的主人。”
那男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八名大汉道:“怎么回事啊?打什么打啊?有话好说嘛!”
公孙继连忙从人群中穿出,奔到那男子身旁,躬身道:“打扰你赌钱的雅兴了,只是今日这小子前来闹事,念在常客的份上,还请您帮把手啊!”
“什么常客,老子在这赌了三天便输了三天,当真是晦气!”那男子道。
公孙继陪笑道:“不知公子输了多少?”
“总共一千两吧,你问这个做什么?”那男子道。
“您能驾临小店,已是蓬荜生辉,来呀,把一千两还给公子!”公孙继对身后的随从道。随从转身要去,却被那男子喊住,道:“输便是输了,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你当我是地痞无赖不成?”
“不敢不敢!”公孙继连连陪笑。
李亮知道自己猜错了,这男子不是主人,却是这里的赌徒。
“一般的赌徒,如何有此等的魄力?”李亮心道。他再细细打量这男子,见举止言谈虽散漫随意,却透着潇洒大气之意。
“这位兄弟可是华山派的?”那男子对李亮道。
李亮心中明了,方才看出自己武功路数的人便是他,答道:“不错。”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华山派的龙晨山名扬天下,我倒是一直想会他一会,可惜未有机缘,不知兄弟跟龙晨山怎么称呼?”
“他是我师兄,在下华山派李亮。”李亮抱拳道,“这位公子想必乃是高人,李某的东西被这赌坊藏了,前来索要不成,才动起手来。”李亮顿了一顿,道:“那件物事对我华山派极为重要,还请公子做个主,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那男子对公孙继道:“公孙兄台,你藏了人家什么东西,倒是拿出来瞧瞧!”
公孙继愁眉苦脸,叹道:“公子明鉴,我当真不知?”
那男子见他不像说谎,而李亮也言辞恳切,心知当中必有误会,对李亮道:“李兄弟不妨细细说来,也好弄个水落石出!”
李亮颔首,便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公孙继抢道:“李三的确常来卖些东西,但今日他并未来到此地,我也的确没见过什么匕首。”
“原来是李三!”那男子笑了一笑。
“你笑什么?”李亮道,“你认得他?”
那男子有哈哈一笑,道:“若是李三拿的,兄弟你便不必担忧了,包在为兄身上好了。”
“我如何能信你?”李亮疑道。
公孙继摇头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站在你眼前是谁?”
李亮再望了那男子一眼,见他神色神秘,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公孙继微微得意,道:“这位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浪子游侠’江一方江大侠!”
李亮心头一震,呆呆地望着眼前男子,心道:“他就是龙师兄口中身怀万人敌的功夫——‘浪子神剑’的江一方?”
白衣玉箫安天下,冷面游侠震九州。这一句话又在他心头涌现。
李亮自方才起,便一直立在赌台之上,此时连忙跃下地来,对江一方躬身抱拳道:“原来是江大侠,李亮方才多有得罪,请见谅!”
江一方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先陪我喝酒,瞧瞧你酒量如何!”说罢拉起李亮手腕便要走,李亮被他一扯,整个身子向前倾去,不自觉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他急道:“那匕首的事……”
“公孙兄台,麻烦你传话出去,让李三到翠红楼找我。”江一方道完一声,已将李亮拉出赌坊之外,只远远听得公孙继应道:“江公子放心,必定不辱使命!”
江一方和李亮并肩走在青石小路,冬日的阳光映在身上暖暖的,两人停在街边一处楼前。李亮抬头望去,牌匾上赫然写着“翠红楼”三个字。
李亮来这镇子已有好几日了,虽不常出来也已知道,这翠红楼分明是个妓院,乃是男人风流快活的地方。他对江一方道:“江大侠,为何带我来这里?”
“男人来妓院,当然是喝酒找乐子!”江一方答罢,大步踏进门去。此时乃是晌午时分,所以楼上楼下才没有揽客的姑娘,见江一方进了门去,李亮叹了口气,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