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江见李亮并无大碍,心想定是黄子谋手下留情,见他做事知晓分寸,心中略宽,暗自满意。黄子谋略抬眼瞟了师父一眼,见他神色内敛,心中忐忑,忖道:“师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见我打了这么久此人都安然无恙,或许要认定我不尽力施为,在他面前演戏。好个李亮,竟害我在师父面前受如此冤枉!”
忖道此处,他怒气发作,手脚更劲,心要将李亮活活打死不可。
韩三江轻声喝止黄子谋,道:“他不过是个偷学了几招华山剑法的人,你把他赶下山去就行了。”黄子谋奇道:“师父,就这样放了他?”他话刚问完,看见韩三江那犀利的目光,连忙躬身称是,又道:“那……八帮十六寨的事如何应对呢?”
韩三江淡淡道:“若是他们要对付点苍,让他们来便是。”黄子谋和陈雄都怔了一怔。韩三江微微一笑,道:“他们若真的来,便是我点苍派剿灭江南黑道的时候,到时点苍派名扬天下,而我的苍茫剑法便会响彻江湖,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黄子谋和陈雄听得师父胸有成竹,都精神大振。韩三江道:“你们去吧,我还要练功,以后没有紧要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二人躬身道一声“是”,便押起李亮缓缓离去。
龙晨山见三人渐行渐远,只剩下韩三江一人,他心中忖道:“方才韩三江刻意说李亮是个偷学了华山剑法的人,而不承认他是华山弟子,乃是给自己留个借口,若是以后见到华山掌门,自己纵容门下把他殴打成伤的事便可好混说过去。此人心思细腻,果然是老江湖。”
韩三江提起竹篮,向着水潭一旁的一处楼台行去。此时龙晨山和凌琳才注意到,离那水潭不到三丈之地,建了一处两层的楼台,楼台不是很新,显然是建了多年,在水一旁显得意境清幽。
这楼台第一层都围有石墙,而第二层则是四面透风,只有六根柱子顶起一块楼盖,俨然是白天观景,黑夜望星的地方。
凌琳嫣然一笑,道:“这韩掌门还挺诗情画意的,住在这么有灵气的地方。”龙晨山笑道:“你们白云山不也是人杰地灵么?”凌琳道:“山庄里亭台楼阁都被围在院墙之内,哪像这般山水之间,自由清爽。”龙晨山微微颔首,道:“那你让凌庄主在后山给你建个楼台便是了,她宝贝女儿要的,他还会不肯么?”凌琳深深颔首,面露赞同之意,道:“有理,回去我跟爹讲,让凌枫哥哥也搬过来,要是凌俠哥哥也能一起搬过来该多好,还有……”话到此处,她脸上一红,偷望龙晨山一眼,见他正凝神望向那楼台,似乎没听到她讲的话。
韩三江坐上二楼,吃起饭菜来。龙晨山忖道:“他独自一人居住在此,更容易让凶手得逞,看来此次要寸步不离此地了。”他对凌琳道:“你可到附近看看是否有山洞,到时晚上你可在山洞歇息,山间寒冷,也可在洞中生火取暖,但不可用那些烧起来烟浓的枝叶。”
凌琳颔首,道:“那你呢?”
龙晨山道:“我在这打坐入定便可,从现在起寸步不离。”他一笑,道:“若是你能委屈下身份,帮我去他们厨房取些酒菜,那我就更加感激不尽了!”凌琳乃是白云山庄的大小姐,这偷鸡摸狗的事她还真没做过,不禁皱起了眉头。龙晨山见她面有难色,爽朗一笑,道:“凌姑娘莫要在意,我只是说句玩笑,不用当真。”
凌琳道:“要是那凶手十日不来,你也在这守十日么?”龙晨山颔首。凌琳目光流转,望向远处,又望向他,淡淡道:“你如此待韩掌门,是为了韩姑娘么?”
龙晨山一怔,没想到她提起韩若雨来。想起韩若雨,他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言语。凌琳双眸璀璨如星,目光直直望向龙晨山,道:“韩姑娘是怎样一个女子?你能跟我讲讲她么?”
他见她神色凝重,肌肤胜雪的脸上似乎生出两抹红晕,说不出的艳丽动人。他将目光移向别处,口中道:“凌姑娘今天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凌琳第一个“我”字说得很急,顿了一顿,后面的话说的较慢,声音也忽然转冷,似乎生了闷气。
她方才想起韩若雨,心中便生出微微的羡妒之意,此时听得龙晨山言语生冷,将自己视为外人,心中一阵不快。其实她与龙晨山之间,本身就是外人,龙晨山见她忽然不悦,倒有些莫名其妙。龙晨山心道:“没回答她的问话,就生气了么?”
凌琳方才脸上的红晕退去,却似起了一层冰霜。她站起身来,纵身一跃没入山林之中。龙晨山微微摇头,这女子的心思当真是变幻莫测,心想她定然是找山洞去了,于是闭目端坐,打坐入定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龙晨山听见有人飞身而来,听轻功身法均是不俗,他抬眼望去,只见凌琳已飞身落在自己身前。她还是一脸不悦之色,却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一坛女儿红来。她将两样东西放在龙晨山身前的一块平石之上。
龙晨山面色一怔,抬头去看她,却见她看也不看自己,衣裙一转,又飞身而去,隐没在山林之中。
龙晨山打开纸包,只见里面是一只烧好的叫花鸡,香气扑鼻,他不禁口内生津。他心里一阵感动,凌琳居然为了他去做了这降低身份之事,偷了人家的酒肉。他咬了几口叫花鸡,喝了几口酒,心头畅快之极,心道:“凌姑娘自小娇生惯养,有些小姐脾气也是应该的。她为了我去做这偷窃之事,而我却惹她生气,待她下次来时,可千万要向她致歉才是。”
一连过去了两日,韩三江都是打坐练功,却并未练剑,龙晨山本想见识见识苍茫剑法,却未能如愿。而凌琳这几天依旧给他送酒菜,可是每次都放下便走,不让他有说话的余地。
这第三日傍晚,夜色降临,凌琳再次飞身而来,放下酒菜,转身刚要离去,却见龙晨山身形一闪,已挡在自己身前。
“你……你做什么?”凌琳这三天第一次开口。
龙晨山道:“凌姑娘,这几日你为何不跟我说话呢?”
凌琳瞅了他一眼,马上望向别处,道:“既然你不愿理我,又何必如此问我?我不跟你说话,你不就耳根清净了么?”说罢,她再欲离去,却又被龙晨山挡住去路。龙晨山比凌琳高出一个人头,此时挡在她身前甚是伟岸。凌琳抬起头,两道目光楚楚的望在他的俊脸上。龙晨山细看之下,见她容颜绝美,但眼中隐隐有泪光,只听得她道:“你……你这是仗着武功比我高,欺负我么?”
龙晨山闻言一怔,见她楚楚望着自己,似乎要流下泪来,连忙退开两步,躬身抱拳道:“我哪里敢欺负姑娘?只是怕你不听我言,就要离去。”
她在一块青石上坐下,衣裙下摆飘落在地,显得极为清雅,她目光望向别处,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龙晨山也席地而坐,道:“这几日委屈你为了我偷拿酒菜,我心里当真愧疚非常,我不会说话,出言得罪了姑娘,希望姑娘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你不是嫌我话多么?”凌琳道。
龙晨山连连摇头,道:“姑娘哪里的话,你貌若天仙,声如莺啼,我想这世上的男子只有喜欢你,痴迷于你,哪里会有人嫌你呢?”
凌琳听得龙晨山所言,心头如小鹿乱撞,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这笑意一出现,便立即被她刻意隐去。
龙晨山见她默然不语,试探道:“姑娘消气了么?”凌琳“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要我消气,特地捡些好听的话说。”龙晨山道:“我句句出自肺腑,绝无半点虚言。”
他见凌琳依然不语,站起身来,手指苍天道:“我对天发誓,方才所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如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凌琳转头向龙晨山望过来,面露惊异之色,道:“谁要你发这样的毒誓?你……你当真是个呆子!”
龙晨山微微一笑,道:“那你不生气了?”凌琳傲然道:“你得罪了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龙晨山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姑娘要我如何?上刀山,下火海,你一句话,我龙晨山绝不含糊!”
“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凌琳念头一转,微微一笑,望向他手中的玉箫,道,“我要你的玉箫,你肯么?”
龙晨山闻言怔了一怔,望了一眼自己的玉箫。三年前,他击杀楚莫天之后到天山飞凌峰隐居,与木易真人为伴。这支玉箫便是木易真人赠送的宝物,此物乃是暖玉所造,坚韧胜过普通的刀剑,是以从此龙晨山不再用剑,而改用玉箫,才得了“玉箫公子”的名头。
但玉箫毕竟是乐器,不如长剑锋利,若是遇到生死大战,龙晨山还是会再用长剑,他在盘龙山对付天龙帮四位当家时,便是左手舞箫,右手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