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细雨,犹未停歇,暴雨便接踵而至,那如同洪钟般的巨响敲击着泗州大地,洪灾如是爆发,大水淹没了所有的农田和村庄,因为早就已经习惯这种天灾,所以人们早已撤离,只不过在撤离之中,各种饥饿与寒冷的侵袭,还有恶徒的趁火打劫,每一年都是死伤无数,好不容易逃进城里或者逃出泗州的人,只能绝望地等待洪水退去。
只不过,这一回不同了,当清羽带着人马将大坝凿开,将水流引开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大水依然会侵袭那些村庄农田,但是却不会淹没,只不过,水流再一次流入了原本不会受到影响的地方。
这些地方基本都是名门望族或是官员的领地,包括泗州城周围也在其中,从来都是安然度过水患时节的这些士族望着自己被淹没的领地,愤慨不已,心中更是将罪魁祸首的万清羽憎恨至极。
严重伤害士族利益,这是自古以来的大忌,虽然天下由百姓组成,但是真正掌握权力和财力的正是这些士族,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清羽如今的行为是公然与他们作对。
士族之间纷纷聚集起来,声讨清羽的所作所为,不管如何,地头蛇依然是地头蛇,做什么事情若是越过了他们甚至与他们作对,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能再这么下去,难道作为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没错,太守大人才是我们泗州真正的主人,不能这样下去,若是他再这样任意妄为,泗州迟早会毁了的。”
“他还以为是在京城吗?这里可不是给他戏耍的地方!”
一言一语皆是直逼清羽,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失宠的太子,在这个属于他们地盘的地方指手画脚,肆意妄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行了,都吵什么,太守大人自然会有所打算!”肖天虎蛮横地拍着桌子,让众人都就此住嘴。
“那大人是打算如何做,我等一定马首是瞻,任凭大人吩咐,扳倒这个空架子的太子万清羽!”
“没错,大人,我们一定支持你!”
闻泰达森然冷笑一声,然后摆手让众人闭口,在大家安静下来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行了,诸位的心思本官自然明白,我现在还在等待,等待他出现任何把柄,只要让我抓到,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至于诸位的损失,我们还可以从来年征收的税款中来补偿嘛,所以千万耐心,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让他彻底完蛋。”
见到闻泰达如此笃定,众人心中也不由窃窃私语,好歹万清羽也是太子殿下,圣上独子,怎么可能彻底垮掉呢?闻泰达究竟是如何才说出此等话来的?
闻泰达满意地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情,他心中不屑地冷笑,这些只知眼前利益的目光短浅者又如何会明白,就在不久之前,他接到了一封来自京城江蓠的密函,密函署名者,乃是琴广。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那是,泗州水患还未至,江蓠内患却早已生出,从一开始只是赏赐东西,到后来频繁派人前来探访玉函,皇上的心思已经愈发明显,甚至暗自已经在江蓠城中传开,谁都知道皇上看上了太子的女人,所以太子才会被贬至泗州,而这一切的策划者,都是那自称万清羽最好的朋友的琴师琴广。
琴广轻轻拂动着手中的琴弦,安静的宫廷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些酒色欢愉之声,匆匆而来的宦官低头禀报:“琴广大人,陛下说何日将玉函献上,何日才能见得圣驾,还请大人先行回去吧。”
琴广嘴角带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淡然处之:“嗯,多谢公公。”
他漫不经心地从宫中出来,上了在宫门外等候的马车,悠悠地回到自己的琴楼,刚回琴楼,下人便上前低声几句,琴广颔首,示意他下去。
他和清羽一样,总是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但是显然两种微笑没有任何的相同,至少在玉函眼里是这样的。
玉函妖异的凤眸,冷冷地看着缓缓走上楼来的琴广,没等琴广开口,迎头便是直言来意:“告诉我,你们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在下从未怎样过姑娘,何来放过之言?”琴广故作诧异。
“不要装蒜了,我不是傻子!”玉函黛眉紧蹙,银牙轻咬着薄唇,“如今我已经是被幽静在太子府,看来你们是誓不罢休了!”
“无稽之言,若真是幽静,姑娘此刻又如何到在下琴楼来?”琴广依然一脸无辜。
“琴广!你究竟想怎么样?能不能不要像宦官一样,阴阳怪气的?”玉函憎恨地盯着琴广。
琴广笑着摇摇头,然后信自走到自己以往的座位,替自己倒上茶水,慢条斯理地样子,令人更为愤怒。
“姑娘,既然姑娘是聪明人,那么在下也就不再和姑娘打哑谜,其实,在下和姑娘是一样的可怜人。”琴广轻叹一声。
“什么意思?”玉函颇为不解。
“其实,在下并非想将姑娘逼至此等境地,只是一切皆因万清羽一人而已。”
“这又与公子何干?”玉函蹙眉。
“且听在下慢慢道来,姑娘也见得万清羽身边的侍女沐梨了吧?”琴广口中说到沐梨时,竟让罕有地出现一丝深情,神往不已。
“自然知道,沐姑娘怎么了?”
“其实沐姑娘与我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早已说好,将来生死不离。”琴广紧紧握了握拳头,“可是这万清羽却突然出现,把十多岁的沐梨强行带入太子府,做他的贴身侍女,我自幼是在宫廷之中,便知道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那便是通房侍女,而这样的侍女不仅将来得不到名号,一辈子也就毁了,从此,沐梨再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也包括万清羽,本就性格内向的她,如今如同浑身长满了刺,不愿让人近身,看得我无比心痛。”
“我与沐梨本就是情投意合,却只能碍于太子的身份,让我们苦苦不能相见,我只是想要和爱人永远在一起,只此而已,但万清羽却屡次害我,甚至让我险些丧命,所幸我命大,他明知不可能将沐梨迎娶,却还是一定要霸占着她,不愿意成全我们二人,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卑鄙!”琴广狠狠地咬着牙,那种刻骨铭心地恨意似乎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我不相信公子是这样的人。”玉函听琴广说完,沉默片刻。
“你不相信?当然,因为你和我一样,我深爱着沐梨,而你深爱着万清羽,所以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在乎,就如我,哪怕沐梨不是完璧之身,哪怕她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我也不在乎!”琴广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癫狂起来。
“即便是这样,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不要混为一谈!”
“不,姑娘,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合作,这样,你得到你的,我得到我的,各取所需而已。”琴广殷切地望着玉函。
玉函缓缓起身,白袖轻甩:“琴广,你的卑鄙和无耻,我早就已经看在眼里,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去陷害公子与我,也不要妄想我会帮你,我会自己想办法摆脱这个困境,你看好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怪我,你等着皇上册封你的圣旨下来吧。”琴广看着玉函离开的背影。
玉函微微一愣,然后再也没有去理会琴楼上的这个疯子,不管如何,琴广这里,她已经不再去指望,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不论他的故事是真是假,玉函如今只能自己想办法。
刚刚走出琴楼,玉函便看见一袭红衣身影,月华般的眸子露着不满的责怪:“函姐,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随便乱跑,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玉函看到九娘娇容上的焦急和责怪,突然一股热流从眼眶中涌出,她抱着九娘:“红绫,我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函姐,你怎么了?你想要红绫做什么,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帮你做到!”九娘惊讶地抱着玉函,抚摸着她的脑袋。
“你帮我去找公子好不好,他们肯定不会放我离开江蓠的,所以求你帮我去找,你告诉他,让他回来救我,我知道只有他可以救我。”玉函痛苦着哀求九娘。
“他们不放你,我便杀光他们,我带你离开便是!”九娘眼露杀机。
“不,红绫,我不能再让你冒险,你已经因为我死过一次,不能再让你为了继续犯险,况且这次面对的,不是名剑山庄,也不是其他恶人,而是朝廷,是这个景国,我们没有任何胜算,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公子回来。”玉函摇着头。
九娘狠狠地一咬银牙:“这般混蛋……”
“红绫,求求你……”
“放心吧函姐,我一定会帮你去找的,如果他不回来,那我就把他绑回来!”九娘如是安慰着玉函,“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互相抱着渐渐远去,在琴楼之上的琴广看着她们二人瘦弱的背影,不由露出森然冷笑,像是要夺走她们生命的死神,毫无的任何怜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