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间之中,沐梨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坐在床前的清羽抓着自己的脑袋,头发也被抓得有些凌乱,他的目光柔弱却后悔不已,口中不断地喃喃:“我究竟在做什么?我怎么能让梨儿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究竟怎么了?为了区区一个影歌盟,却让梨儿只身犯险,我怎么这么糊涂?!”
“公……公子……”玉函刚刚走到门口,听到清羽口中的低语,犹豫片刻之后,方才开口。
清羽抬起头来,玉函看到他的眼眶早已流淌出泪水,不由心疼地走上前来安慰:“公子,你不必这样自责,让沐姑娘受伤的并不是你……”
“不,就是我,是我一味地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居然忽视了梨儿的感受,以前的我从来不会这样的,以前的我,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梨儿受一点伤害,可是我现在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清羽咬着牙。
玉函看着他的样子,心头酸楚不已,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哭泣,自己的泪腺也涌起了一股热流,她轻轻一咬自己薄薄的下唇,伸手将清羽哭泣的脸庞抱在自己的怀里,像是在安慰孩子一样:“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为了你,也为了她自己,她也会好起来的,你别难过,你难过了,我也好难过。”
清羽也没有抗拒玉函,反而在她柔软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当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玉函的衣衫,她凤眸之中的泪珠也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披散下来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渐渐掩埋起了清羽的脸庞。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消灭那个组织,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至少,我肯定会和你在同一阵线,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离不弃……”
在门外,黑云从月亮上移开,皎洁的月光如同水波一般在黑夜之中激荡开来,九娘默默地靠在门外,她那对比月华更为美丽的月眸,总是带着杀意与狡猾,此时此刻却充满了疲惫与温和,其实从当年活下来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将来便会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而自己在无尽的杀戮和鲜血之中,苟延残喘,那看似荣耀的名号,却是只能在阴影之下而无处炫耀,旁人所透露的目光,只有惊恐和冰冷。
有时以真面目示人,自己应该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可是这个肮脏的世界,却给自己引来了丑恶的男人们淫秽的目光和嘴脸,他们想要轻薄自己,而自己只想在空闲的时候接触这个世界的透明,透明之后,却是如此的残酷,依旧伴随着充满腥气的鲜血。
曾经的自己是如此丑陋,丑陋得即便是院子里的狗也不愿意靠近自己,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而现在的自己,不知为什么越长越漂亮,在镜中,自己那张几近完美无瑕的脸,让她甚至快要认不出自己,越来越妖冶,越来越妩媚,越来越虚假……
玉函情绪低落地从房中走出来,轻轻地合上了门,九娘漠然:“他睡着了?”
玉函微微颔首:“感觉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就让他睡在别的女人身旁吗?”九娘鼻中发出冷哼。
“还能怎么样?他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就能看得出来,他是多么喜欢沐姑娘,若是失去了沐姑娘,他将会如何呢?”玉函轻叹一声。
“所以你打算放弃了?”九娘注视着玉函。
玉函缓缓走向栏杆旁,抬起头,注视着屋檐之外漆黑夜空中的那轮孤月,口中喃喃:“我会放弃吗……我说过放弃吗……我舍得放弃吗……”
九娘走到玉函身旁,看着玉函那双落寞的凤眸,纤长的睫毛之下,尽是阴霾,像是积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九娘只得轻叹,茫茫寂夜,胸口尚且隐隐作痛,但是玉函的模样却更让人心痛。
……
沐梨轻轻抚摸着清羽沉沉睡去时的沉静脸颊,他眼角边的泪痕每一寸都像是在沐梨皮肤上割出的刀痕,痛彻心扉。
无尽的寒冰也在那绝美的眼神之中融化,像是许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着清羽,自从清羽越来越年长,身为太子要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自己除了跟在他的身旁,帮他扫清一切障碍之外,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只是永远忘不了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果可以,只希望可以永远陪着你……
“去江蓠?”玉函一脸讶异地注视着九娘。
九娘悠然一笑:“是呀,去江蓠城,你清羽哥哥的家就在那里。”
玉函茫然地望向一旁的清羽,不等她开口询问,清羽便如是微笑:“休息了一段时间,九娘姑娘与梨儿的伤也已经恢复过来,我在此间事物已经处理完毕,正要返回江蓠城,玉函姑娘现在已经暴露了行踪,只怕那庞玉衡还不死心,若再来,姑娘也会很危险,若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中做客如何?”
“呃……这样好吗?”玉函不知为何,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立在清羽身后的沐梨,只不过沐梨那永不变化的僵硬表情,依然冷若冰霜。
“废话,你不是想要逃避你家里人的追踪吗?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他家里更安全的了。”九娘摊摊手。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玉函有些尴尬地看着众人。
“嗯……杀了人?”九娘想了想。
“逃婚?”清羽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然后清羽和九娘不约而同地朝着沐梨望去,沐梨毫无情绪的表情在沉默的注视中停顿片刻之后,似乎有些无奈地冲着清羽点点头。
“喔……她说吃饭……”清羽回答。
“你们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她说了什么的?”玉函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其实就是受不了家里的规矩,我不想受到任何的束缚,所以,如果你家也是那种大户人家,我肯定会受不了。”
清羽微微一笑:“这一点,姑娘大可以放心,在我家里,不会有任何的约束。”
“是呀是呀,在他家里他最大,只要你高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九娘催促着玉函,“快点啦,小骚娘们装什么矜持?”
玉函红着脸一掐九娘的胳膊娇嗔:“淫妇,你说谁是小骚娘们呢?!”
“你可以保持涵养哦,别忘了你的清羽哥哥看着呢。”九娘指着还想进攻的玉函。
玉函抱歉了看了清羽一眼:“既然如此,那就打扰公子了。”
清羽点点头,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么请二位收拾东西,明日午时,码头见。”
“那公子走好。”玉函望着一路出去的两人。
“好啦,别看了,别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才一天不见面而已,日后就要天天见面,看得腻死你!”九娘嗔笑。
“刚才是谁那么大胆敢说我是小骚娘们的?”玉函确认清羽已经出了这座小院,这才转过头,望向九娘。
“说的就是你呀,小骚娘们。”九娘咧嘴一笑。
“好好好,你这个风骚的淫妇,看我不收拾你!”玉函顿时如同狼虎一般扑向了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