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殿内会变得如此安静,哪怕还有着皇上虚弱的喘息声,也无法抑制这种安静,他惊愕地瞪大着双眼,指着玉函:“你……你说……你说什么?”
玉函轻叹一口气,妖冶的丹凤眸缓缓眯成一条弯弯的弧度:“哎呀,你早就该死了,明白吗?说实话,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够忍耐你那么多年,都是你的好儿子给了我那份耐心啊。”
此刻的皇帝本就是虚弱乏力,甚至没法大声说话,他的目光望向清羽:“太子……她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咳咳……”
清羽毫无任何怜悯之意,或者说,其实他早已心灰意冷,他缓缓跪下,一字一句:“父皇,今日儿臣是来送父皇上路的,请不要嫌儿臣话多,毕竟父子一场,咱们在最后时刻聊聊吧。”
“逆子,你究竟……究竟在说什么?”
“玉函,跪下。”清羽抬起头,注视着玉函,玉函耸耸肩,依言下跪,清羽这才点头,重新看着奄奄一息的父皇,“父皇,虽然你亲手毁了玉函,但是同样的,作为回报,玉函把你原本的寿命缩短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并且把你变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不过父皇放心,这段历史,会因为我和玉函,而把你一笔带过,除了昏庸之外,你不会被其他人再说什么,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昏庸……”皇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
“在我还小的时候,你其实只庸,却不昏,大臣请愿要杀梨儿,你也能帮我把这些人的请求顶回去,沐家老小的死并不是你能控制的,所以这并不怪你,也很感谢你帮助我保护梨儿。”清羽微微一顿,“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何发生了改变,以前你贪图淫色也便算了,可是你居然到你儿子的府中要人,甚至使那些阴谋诡计,为了天下,我不能想小时候一样公然和你对抗了,所以你就可以擅自毁了玉函,毁了我……”
“玉函是我的……是我的……”皇上瞪着清羽,紧咬着自己的牙齿。
“玉函不是谁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把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害得都不像她自己了。”清羽的语速始终都保持着平缓,不紧不慢,一点都不像是在给自己的父皇送行,“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忍耐,天下一定会大乱,我会尽力保护这个世界,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这是计划……计划好的?”皇上费尽全力抓向清羽,“你就那么想当皇帝吗?”
“哎呀,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自以为是呢?我知道你是皇帝,你很厉害,但是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包括你,或者说,你不应该招惹到我,我用我的清白,换来看着你以这种表情去死,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值,但是很有快感。”玉函森然冷笑。
皇上狠狠咬着牙:“贱人……”
“是呀,我是贱人,不过就像是你的好太子刚刚说的那样,你只不过就是我们之间的一段小插曲,历史只会把我和他牢牢捆在一起,这就是我的目的。”玉函轻哼一声。
“贱人,别忘了,在过去的每个晚上,是我在玩弄你的身体……我……我现在还能回想起……”
玉函的目光渐渐变作阴怒,而皇上看到她的眼神,知道她就是在乎这件事,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你的皮肤,你每一寸的皮肤我都摸过,你一辈子也只能是这逆子的母妃,永远也改变不了!”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能够凶狠地说完这么一长段话,清羽深吸一口气:“够了,你没有资格去侮辱玉函。”
“怎么,你们现在已经串通一气了?你也别忘记……咳咳咳……她是你父皇的女人!”
清羽从袖子中抽出一根白绫,无奈地摇摇头:“我本来不想动手,但是请你不要在留下那么多……让我感到恶心的话……”
“不要啊,不要……”皇上开始求饶。
“你早该死了。”清羽说完最后一句话,从地上站起来,走向自己的父皇。
“你们两个,我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皇上注视着清羽缓缓将白绫勒到自己的脖子上,急促的呼吸间,突然滞塞,清羽都还没有开始用力,他便已然一命呜呼。
“真死了呀?”玉函好奇地注视着。
清羽注视着父皇放大的瞳孔,瞳孔之中,倒影着自己和玉函的脸,不由咬着牙:“你有什么资格死不瞑目?你有什么资格?!”
玉函站起身来,鼻中带起冷笑:“说得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死不瞑目呢?”
清羽缓缓回过头,注视着披头散发的玉函:“玉函,你也差不多可以了,接下来,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了。”
“你觉得可能吗?”玉函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一把森冷的匕首已经架在万清羽的脖颈旁,九娘同样是妖冶的笑容,眼眸如弯月:“哎,听你们两个人说那么久,这种人直接给他一刀就不行了,还那么麻烦。”
“他死的感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很开心,因为我这么多年来的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所以这是必要的。”玉函不以为然地一挑眉。
“万清羽啊,追杀了你那么久,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不把你的好梨儿带进来。”九娘不屑地冷哼一声。
“原来你还跟着玉函呢。”清羽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慌张,反而极为淡然。
“你刚才说这昏君毁了函姐,其实他只是毁了一点点,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呀。”九娘银牙紧咬,那种憎恨,刻骨铭心。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三人都太过于专注,任何人都没有发现,肖青和孙公权走了进来,他们惊愕地看着殿中的情形,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红绫小心!”玉函突然惊呼起来。
虽然九娘在感觉到身后的寒意袭来时做出了躲避的动作,但是细剑依然划开了她的小腹,她回过头,看着那面如杀神的女子,冷若冰霜的倾城容颜。
一把旋刃倏忽而现,带着锁链的旋刃,将沐梨握剑的左手拉开了一条口子,旋刃上的毒素立刻侵入了沐梨的体内,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你以为我的背后是那么好偷袭的吗?”九娘捂着自己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我说过的,你可以为了你的万清羽拼命,而我会为了我的函姐拼命,不会再想以前那样!”
旋刃随着锁链的舞动,带起的可怕弧度,如同死神般的收割气息立刻在室内弥漫开来,沐梨一把将清羽推倒在地,然后来不及躲闪的她被锁链瞬间缠绕起来,只是眨眼间,旋刃锋利的刀刃已经狠狠地扎进了沐梨消瘦的身躯。
“受死吧!”九娘手中出现了数枚匕镖,雷霆撕裂般的投掷出去,直逼向沐梨的各处命门。
沐梨面色一冷,剑气骤然从紧紧靠着她身体的细剑中弥漫而出,锁链像是被无数把刀刃绞碎了一般地崩裂一地,而细剑那一头的绽放的光,是五步一杀的死芒……
九娘暗呼不好,只做了一点动作,沐梨的剑已经刺中了自己的胸口,细剑几乎是擦着自己的心脏而入。
只是短短几瞬间,两人便已经完成了生死的交手,九娘已经彻底无力,而沐梨身上致命的毒素也在她运功之间,急速侵入了她的各处经脉,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将刺入九娘胸口的剑再推入一寸。
看着这一场景的孙公权,不可思议地开口:“你们两个干什么?”
“全都是拼了命。”肖青嘴角不由一抽,然后缓缓走向床铺上的皇上。
清羽与玉函各自扶着为自己拼命的女子,清羽与沐梨从来不需要任何语言,他们相互凝视的目光便早已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红绫,每次都要你为了受那么重的伤,这个姐姐做的真不称职。”玉函悲伤地看着怀中的九娘。
“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有期望自己能活得多长……”九娘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那把光滑的细剑,再看看清羽怀中的沐梨,“这个丫头,要不要这么实诚,剑上脸血槽都没有,这样的剑,能杀人吗?”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清羽怒视着对面的玉函,“让我们至亲的人为我们而死去?”
“不,只是,让她们给我们陪葬而已,我想,她们很愿意的吧。”玉函突然冷笑一声。
就在此时,肖青突然跪倒在清羽身旁:“皇上已经驾崩,太子殿下,龙剑禁卫肖青,孙公权,听候调遣。”
孙公权同样下跪:“是否要将函贵妃处死?”
清羽愣在原地,或许这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甚至希望,肖青与孙公权根本不在这里,那样,情势就不会往自己这边倾倒,他宁愿他输给了玉函。
玉函决然的神情,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打算,只是她变成如今这般,全都是清羽所害,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杀她,但是,他很快便会成为一国之君,他的属下正在等着他下达命令,命令他们去杀了这个曾经让他喜欢,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他的手突然被紧紧地一握,清羽低下头,是沐梨在告诉自己,每一次自己在做选择时,只有她才能给自己指引一条路。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