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沁带着张琰琰去保源股份调研的事并没有告诉团队的人，公司也只有几个高管知道，周一大早余薇从项文东的口中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坐不住了。
还是交易时间，她就迫不及待把团队几人都喊来自己的小办公间里，不无担忧的说道，“咱们可闯祸了。”
几人不约而同惊道：“余经理，怎么了？”
“上周五那事，夏沁定是去大老板那里告状了，听说大老板安排了个实习生给她，她今天就带着新人出去调研了，而且调研的还是保源股份。”
“什么？”赵丽梅一听保源的名字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她想干嘛？难道她打算撇开我们一个人干活？”
“这倒没什么，主要我怕她故意借着保源兴风作浪，报复我们呢？”余薇瞥一眼赵丽梅和汪振，两人神色都有些异常，她马上温言软语地安慰道，“不过也别太担心，你们既然信任我，就算得罪上司，我也要替你们解决这问题。”
赵丽梅感动道，“薇薇，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郭庆峰实在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说，咱们上周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人毕竟是上司，不配合工作也就罢了，还……”
见他这么说，余薇便不说话了，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忧伤。赵丽梅立刻就狠狠怼他，“过火什么？你竟然帮那小妖精说话？咱们可是跟着项总去参加路演，这是工作，工作，懂吗？就是大老板知道也不能说什么。”
郭庆峰翻了个白眼，“什么小妖精？你别喊的这么难听，当心传上司耳朵里。”
赵丽梅一拍桌子，“我就喊，怕什么？她自己靠男人上位都不嫌丢人，我还不能说了？”
“……”
郭庆峰被她的粗哑嗓门打败了，缩着头不再说话。
汪振咳了一声，“吵什么？她爱干活就让她自己干呗，反正咱们又不少拿一分钱工资。”
“那可不行，万一小妖精告咱们一状呢？况且她占得本来就是我们薇薇的位置，凭什么让她白捡便宜。”赵丽梅忿忿不平，就好像谁抢了她的东西一样。
郭庆峰再次白了她一眼，嘴里咕哝着，“我们薇薇？现在倒是团结一致了，以前还不是闹翻天。”
“怎么着，你不服啊？”赵丽梅讨好地看一眼余薇，“薇薇，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咱们得采取行动了。”
女人就是奇怪的生物，当初两女人同是助理研究员的时候，赵丽梅并不服气余薇，一直想把她给比下去，可惜自己又没那个能力。
后来余薇成她上司后，她也是不甘不服，明里暗里跟她作对不少。
但现在，当有了一致共同的敌人后，昔日的仇人也能变成坚固的同盟，赵丽梅现在竟成了余薇最忠实有力的支持者。
采取行动？余薇看着团队众人，表情复杂。
夏沁带着张琰琰在保源股份待了一天，董事长不在，是董秘接待的，带着她们去办公区参观了一番，又去厂区转了转。
“你看，咱们这里一切正常，只是最近金融市场不太好，我们股价受影响较大。”
这董秘姓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能说会道，一看就是个老江湖，起初他大概是觉得来得两个小姑娘太年轻太稚嫩，就没当回事，打算敷衍过去，可没料到小姑娘如此厉害。
夏沁把厂区情况摸了一番后，就开始对主要业务负责人进行座谈，那些经营数据，同行业的数据，甚至他们公司主要客户的订单数据，她都牢记于心，娓娓道来。
负责人们含含糊糊答了几个问题，立刻就被夏沁一眼识破。
陈董秘倒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态势，“您别急，咱们集团总部虽然业务缩减，可集团旗下还有那么多子公司……”
见夏沁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他马上转移话题，“而且老板最近一直都在忙着跑重组的事，快有眉目了，一旦我们注入优质资产后，股价肯定会翻很多倍……”
“那能不能把近些年老板对外签的业绩对赌协议都给我看看？”
陈董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财务，财务会错了意思，马上摇头：“我这没有，好像之前给过你们了。”
陈董秘马上咳一声，“你记错了，老板根本没签过什么协议，怎么给？”
“对对，是我记错了。”财务赶紧闭口不再说话。
夏沁察言观色，不再追问，随便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她语气逐渐缓和，“陈总，我们公司计划再发一只大基金，想趁着现在市场低迷的时候建仓一些低价股，保源是我首选的股票，还希望您能配合，待我回去跟领导汇报后，咱们一起把股价给做上去。”
“这是自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夏沁附和道，“是的，我也对公司有信心。对了，陈总，能不能带我们去集团下属公司参观参观？”
主要的两家子公司都在附近，大概是之前打过招呼，做足了准备，夏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磨蹭到午餐时间，席间，夏沁破天荒让张琰琰频频给陈董秘敬酒，这女孩做过业务，酒量了得，把那陈董秘哄得灌了大半瓶白酒。
酒一下肚，这男人就有些飘飘然了，竟跟她们打听起余薇来。
“你们道同上次来调研那美女不在公司了吗？”
夏沁一愣，马上顺着他的话茬答道，“您说得是余薇吗？她在公司，这次她有事不能来，还让我跟您问好呢。”
“问好？”陈董秘苦笑了一下，“她微信都拉黑我了。”
“不会吧，她一定是误操作了，回头我提醒她。”
“不用了，千万别问。其实我们也不熟。”陈董秘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借口不舒服去了洗手间。
夏沁便趁机跟其他几人套近乎加微信，其中有位负责供应链的曹经理，调研会上，只有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回答含糊其辞，陈董秘因此还给他递过几次眼色。
回到酒店已是傍晚，夏沁晚饭都顾不上吃，旁敲侧击跟那位曹经理聊天，费了好大劲才终于从他那打听到保源的一些情况。
夏沁把公司近几年的审计报告、对外的各种重要公告又仔细地研究了一遍，突然紧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糟糕，我们得赶紧回去处理基金的股票。”
“怎么了？”张琰琰担心地看着她。
“中午认识的那位曹经理之前负责过这家子公司的融资，大概在三四年前，保源市值处于历史高位，老板大肆扩张，兼并了多家公司，其中就包括他们这家公司。”
夏沁分析道：“为了将买来的这些公司整合做大做强，最终上市圈钱，保源后来通过定向增发股票引入了很多战略投资者，我查看公告大概就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保源老板私下和这些投资者签订了回购协议。当然，因为信息披露的不规范，很多机构并不清楚这些内幕，但是负责融资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所谓回购，就是说，到时如果这些公司业绩不好，或者没法上市的话，老板得按照约定的利率去购回这些投资者手中的股份，张琰琰一听也变得紧张起来。
夏沁皱皱眉，“更糟糕的是，保源老板后来为了融资，把超过90％的股权都质押出去了。”
她指着电脑上一份保源三年前的公告，“你看，当初收购这些子公司都是在十一月底，意味着协议很可能集中在最近到期，要是股价再跌，质押爆仓的话……别说什么重组，公司被人低价收购倒是可能，但我们基金肯定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张琰琰惊得瞪大了眼睛，“那我赶紧订明天一早的机票。”
两人收拾行李的当口，张琰琰后知后觉想起，“夏经理，我看保源之前的研报就是咱们基金团队出的啊。”
夏沁点点头，正是余薇、赵丽梅负责，汪振撰写，这大概也是汪楷重仓保源的原因所在。
可投研报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保源的糟糕经营状况，相反还夸大了并购、重组的利好预期，研报给予的评级也是强烈推荐。
“听说汪振就是汪总监的侄子，他应该不会坑自家的亲叔叔呀。”张琰琰带着疑惑的表情小声咕哝道。
“也可能他压根就不清楚，又或者有某种利益交换吧。”
夏沁没有点明，张琰琰惊讶的张大了嘴，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