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如此。”湘虞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几次都把平时碰都不碰一下的葱丝放进了嘴里。楚恒夫妇几次对视，最后还是楚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筷子一放，叹道：“好了，你想把你的商号再撑起来，母亲支持你！想怎么做就去做，需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你给我好好地吃饭！”
“母亲，其实我不是只想着把商号重新经营起来，我是想着边贸关闭，图虞部一众人等的日子该怎么过呢！”还有拓博北鹰这个大麻烦呢。湘虞一想到这些，更没胃口吃饭了。
楚夫人看女儿吃饭不香，只以为她心里记挂着秦裕，便劝道：“你好好地吃你的饭，别只顾着别人！小秦大人那里我已经安排莲娘子去照应了。”
湘虞恍然回神，忙咬了一口酥饼，笑道：“母亲放心，我只是在想一会儿吃过早饭后去哪里逛逛，每天在屋里闷着真是无聊至极呀。”
楚恒瞪着湘虞责备：“外面在下雨，你不安生待在屋里陪着你母亲，怎么还想着出去撒野？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要有大姑娘的样子，不能跟个小孩子一样整日里瞎跑！”
湘虞立刻往楚夫人旁边挤了挤，故作委屈的告状：“母亲，父亲又欺负我。”
“别理他，吃完饭，母亲带你去后山走走，后面有一片桃林灿若烟霞，好看的紧呢。”
湘虞立刻笑眯眯的说：“就咱们两个去也不方便，不如叫上秦裕吧。”
“胡闹！他伤在腿上，如何爬山？”楚恒无奈的斥责着，“你是想让他的伤恶化，变成瘸子吗？”
“那还是算了，我肩上的伤也有些不舒服，就不去后山了。”湘虞做了个鬼脸，低头吃粥。
“也行，母亲等会儿让莲娘子做几样素菜，咱们请了一尘道长和秦大人一起赏雨，或吟诗作对，清谈天下。”
“还是母亲最疼我了！”湘虞立刻往楚夫人的肩上靠了靠。
“好啦！别只顾着吃那清粥，没什么营养的，我特意让莲娘子给你做的蛋饺，快吃一个。”楚夫人加了一个金黄色的饺子放到湘虞面前的碗里。
湘虞夹起来咬了一口，发现里面居然有虾仁，于是瞪大了眼睛。
楚夫人忙抬手，以指尖压在唇上，悄然一笑。
湘虞忙把剩下得半个虾饺也塞进嘴里。
午后，雨越发的大了，缠缠绵绵没有停的意思。钱逸之身上披着蓑衣急匆匆的在道观跟前下马，然后顾不上跟门口的道童打招呼便往里面冲。一直到楚恒夫妇居住的小院里。
“世叔！阿虞——”钱逸之进院便大声的喊着。
楚夫人听见动静迎出来，纳闷的问：“逸哥儿来了？什么事儿这么急急火火的？”
“婶娘，世叔和阿虞呢？”钱逸之上前给楚夫人行礼，急切的问。
“一尘道长找他们父女俩还有那小秦大人一起去喝茶论道了。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楚夫人关切的问。
“大梁跟白高开战了！”钱逸之说完，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事儿必须告诉阿虞。她在图虞部生活了好几年，早就把那里当成了她的第二个家。现在开战的先锋部队就是从图虞部冲过来的，一口气攻占了大梁百余里的土地，徐将军临危受命赶赴前线，临时抵挡住了白高的铁蹄。”
“我的天呐！”楚夫人捂着胸口叹道：“这是要干嘛呀！这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呢，怎么又打起来了！”
“婶娘，我去找阿虞。”钱逸之说着转身便走。
“嗳，你等下。”楚夫人叫住钱逸之，“一尘道长是出家人，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别在他跟前说了。你且去喝口水，我叫人去把他们父女二人找回来就是了。”
“婶娘，不用麻烦了。一尘道长我也见过，算是熟人了。”钱逸之说完，急匆匆转身走了。
楚夫人始终不放心，便叫莲娘子拿了一把油纸伞撑着一起跟了过去。
道观后院一处凉亭之中，一尘道长跟秦裕，湘虞和楚恒三人围坐在亭内，一边品茶一边清谈。秦裕谈吐不凡，很合一尘道长的脾气，几个人谈的正是高兴的时候，小道童走近凉亭，回道：“师傅，瓷都钱家大公子求见。”
“逸之来了？”楚恒回头看见肩上被雨水湿透的钱逸之，忙说：“这么急匆匆的冒雨赶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快进来吧。”
钱逸之进亭内来，大家见礼毕，小道童拿了一个蒲团放在秦裕之侧。钱逸之谢过之后落座，来不及喝茶便把白高国皇帝御驾亲征，率军悍然攻城略地的事情跟众人说了。
湘虞听完这话，惊讶地站了起来，皱眉说道：“他是疯了吗？！”
秦裕则愤然拍案，喝道：“真是欺人太甚了！之前他们老皇帝在位的时候一直向大梁低头称臣，年年进贡。如今这新君才登基几年呢，那狼子野心就按耐不住了！”
楚恒淡然一笑，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会出兵——当今天子忽然关闭边贸，无疑是要把白高国逼上绝路。大梁每年给白高的岁赐，除了粮食，便是白银。而白高国的青盐卖给大梁获利也是国库主要的进项。现在边贸关闭，他们的青盐卖不掉了，手里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这日子可不好过。他们现在开战也是想趁着自己国力还在，若是耗下去，兵力衰弱，怕也只有亡国了。”
“我只担心北金会趁火打劫。”湘虞担忧的叹了口气。白高跟大梁开战，北金肯定不会坐着看热闹，此时不管他们向白高出兵还是向大梁出兵，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世叔，我父亲又书信来催我回去，说京中之事许多都等我去料理。我看阿虞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们是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呢，还是跟我一起回去？”钱逸之拱手问。
楚夫人款款而来，恰好听见钱逸之的话，便在楚恒身边坐下来，说：“夫君，我们这些凡俗之人在这里打扰道长半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说的也是。蕴儿的伤已经无大碍了，我们可以启程了。秦大人，你呢？”楚恒扭头问着秦裕。
秦裕忙拱手回道：“幸得先生救治，小侄虽然行动不如之前，但乘船赶路一样可以养伤。”
一尘道长呷了一口茶，悠悠的叹道：“风雨如晦，还请诸位多多保重啊！”
几个人都向一尘道长拱手道谢，然后急匆匆收拾行装，乘车离开道观。回到蜀州城后，湘虞立刻找了杨永来，让他把这里的事情安顿好跟自己回去。杨永笑道：“自从知道大梁关闭边贸，属下便已经在准备后路。如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大当家的尽管放心。”
湘虞推开窗户，让风吹着雨丝飘进来，烛光摇曳几乎被风扑灭，更凄凄惶惶之感，她却信心满满的说道：“好，待我们回去，以我楚家的力量重振旗鼓，我就不信咱们齐心协力回找不到出路。”
杨永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您说的是，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的商号一定会重新振兴的。”
几日后，楚恒夫妇带着女儿，同秦裕，钱逸之，杨永等人一起离开蜀州，一路顺水而下先去瓷都，继而从瓷都进京。船上无聊，湘虞不想同时面对秦裕和钱逸之二人，平时不是借口不舒服躲着睡觉，便是叫了老杨在自己的船舱里商议接下来的计划。秦裕跟钱逸之一样被冷落，虽然心境各不相同，但多少也有几分同感，便常凑在一起闲聊。
这日天气晴好，江上微风，两岸花红柳绿，风景如画。钱逸之约秦裕在船头品茶对弈，秦裕欣然应约。
“你的茶比你的棋好。”秦裕说着，伸手拿掉钱逸之的两颗棋子。
钱逸之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伸手落子：“我在乎的不是一角之地，你吃掉几颗棋子就得意了？”
“棋者，谁不谋全局？”秦裕轻声一笑，眼角眉梢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然。
钱逸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有一件往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何事？”秦裕抬头看着钱逸之。
“就是令堂口中说的那位花魁娘子樱红。”
“既是花魁娘子，那么她的事情就不难打听。尤其是那些争风吃醋的风流韵事，更是坊间流传的好故事。”
钱逸之满脸惊讶之色，低声问：“噢？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秦裕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也不知道我所了解的所谓真相跟你说的是否一致，反正也是打听来的，我先说说，你听听？”
“好。”钱逸之点了点头。
秦裕看着江边的山峦缓缓地说着，却不知道船舱里的楚恒夫妇一直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