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呀?您现在是在室女,必须听父母的话。”
“老杨!”湘虞烦躁的拍了拍桌子。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老杨办不好的,我来给你办。”钱逸之笑吟吟的走过来,在湘虞对面坐下。
湘虞嗫嚅道:“你跟我又不是一伙儿的。”
钱逸之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微笑道:“叫声大哥,我就跟你是一伙儿的。”
湘虞挑了挑眉梢,看着钱逸之没说话。
“小丫头,即便我们之间没了婚约,但好歹钱楚两家也是至交。你从小就骑在我的肩上撒欢儿,如今长大了,不想嫁给我也就罢了,却连一声‘大哥’也不想叫吗?”
湘虞回过神来,抬手整了整衣领,躬身说道:“兄长在上,小妹有礼了。”
这一声“兄长”叫出来,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搬了去,湘虞的心里头自在了许多。
钱逸之含笑应了一声,又对杨永说“我多了个妹子应该摆酒庆祝。”
“还是回京庆祝吧,人多热闹呀。”杨永说。
第二日早饭的时候,钱夫人周氏问楚夫人,女儿回来了总是喜事,不知这宴席是回扬州老家摆呢,还是去京城。
钱逸之忙说说:“母亲,婶娘,我有个想法先说出来请二位斟酌。之前阿虞在姑苏的时候认过徐继宗将军的夫人为义母。现在徐继宗老将军带兵去了战场,天子便接了徐夫人回京居住了。还有婴夫人五月里会去玉清观给她的生母做法事祈福,所以这个时候也应在京城住着。婶娘既然说要办个宴席告诉亲友们八年前失散的女儿找回来了,那咱们就趁着这二位贵人都在京城,不如我后日到了京城先给这二位送帖子过去?”
楚夫人惊讶的问湘虞:“你如何认了徐夫人做义母?”
湘虞心想我何止认了徐夫人,我还认了野利夫人莫氏也做了干娘。
钱夫人便把湘虞等人在姑苏的事情跟楚夫人大致说了一下,楚夫人皱眉真被湘虞:“你这孩子真是不知深浅!认徐夫人做义母也就罢了,怎么就跟赵家搅和这么深?这回你在蜀州遇刺的事情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吧?陈王殿下把此事上报的话,朝廷查下来,你可怎么脱得了干系!”
钱逸之忙解释:“婶娘不必担心,我们赠与赵家的股都是暗股,落在赵公子一个侍妾的娘家兄长身上。而且在蜀州的时候我已经送书信回来请父亲把这其中的瓜葛料理清楚了。赵家获罪,我们都不会被牵连的。”
楚夫人叹道:“你们这些孩子到底还是年轻,一些事情你们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却看不透其中的利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务必慎之又慎。如此想来,你在蜀州遇刺也不一定都是受小秦大人的连累——或许人家就是要杀了你也未可知!”
湘虞早就站了起来,听完楚夫人的话,忙躬身应道:“母亲教诲,女儿记住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不能在此久留了。早些收拾一下进京收拾烂摊子吧。”楚夫人叹道。
“那女儿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湘虞福身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地回房去了。
四月末的天气,初夏微凉。目及之处是层层叠叠的绿色。碧波上的各种船只有序地停靠在码头上,人来人往,尽显繁华。湘虞再一次踏上京郊码头的青石路面,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湘虞看着不远处的茶楼说道。
钱逸之搀扶着钱周氏下了船,问湘虞:“陈三他们都不在,虞园那边的屋子恐怕没那么周全,不如你跟世叔和婶娘还是去我们那里住吧。”
“阿虞!阿虞——”季二穿过人群高兴地走过来,看见钱逸之先拱手行礼:“钱大公子好。”
钱逸之拱手还礼,笑问:“季二叔怎么知道阿虞回来了?这是专门来接人的吗?”
“杨兄之前打发人送了信来,说你们这几天要到了,我从前天就带人在这里等,今天终于等到了!”季二说着,又向湘虞笑问:“阿虞,找到你的爹娘了?”
楚恒扶着夫人并肩下船来,看见季二,笑着问:“这位是?”
湘虞忙为双方介绍,楚恒一听说这人是自己女儿救命恩人的兄弟,赶紧的拱手问好。季二则深深一躬,很是谦卑地向楚恒行礼:“在下季二牛,见过楚先生,楚夫人。家母听说二位要来了,早早地就安排人收拾了屋子,让我在这里恭候二位。车在那边等着了,咱们回家吧。”
楚恒很是感动,连声道谢,并自责的叹道:“当初我们把生意都盘出去离开京城,就没想到还能回来。所以当时连宅子一并卖了。如今回来倒是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了。”
季二牛忙躬身说道:“先生说哪里话,我们住的虞园就是阿虞的园子,她念着跟我大哥和侄女的情谊,不但接了我母亲和我过来住,还给我谋了差事,也给了我商号的股份。我母亲说了,让我这一生一世都听阿虞的吩咐呢。”
楚夫人忙说:“这可不行,不管怎么说你是她的长辈,怎么能听她的吩咐呢。”
季二憨笑着粗搓了搓手,说道:“先生,夫人,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吧。车在那边等着呢。”
楚恒跟钱逸之约好明天再虞园相聚,便带着妻女一道随季二上车回虞园去,杨永留下来搬行李。
至虞园,自然又是一番客气,季婆婆对湘虞心存感激,楚恒更是感激季同舟对女儿的救命之情从而对季婆婆十二分的尊敬,湘虞倒是乐得清闲,趁着他们互相感激互相寒暄的时候,悄悄地离席来外面透口气。
阿蓝捧着一碗醒酒汤过来,小声劝道:“大当家的,喝口醒酒汤吧。”
湘虞看见阿蓝便想起了格桑,沉声叹道:“阿蓝,你知道格桑还有什么家人吗?”
“她父母在灾荒的时候死了,是跟着族叔一起逃难来京城的,他族叔为了活命把她卖给了牙婆,自己拿着钱就走了。应该是没人了。”
“回头你抽空去一趟城外的道观,给她立个牌位供奉着吧,四时三节的记得去上柱香,烧点纸钱给她。再请个师傅念经超度超度。”
“是,奴婢记下了。”
季婆婆叫人把野利长宁之前住的积翠堂打扫干净重新布置好给楚恒夫妇居住,湘虞依旧住自己的白玉轩。长途跋涉,身心疲惫,再加上喝了点酒,湘虞一头倒在枕头上便睡着了,黑甜一觉到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钱周氏过来跟楚夫人商议着宴请的事情,湘虞则直接叫上老杨,坐车去了商号。
现在的虞美人商号已经几个月没什么生意了。仓库里空空如也,连个耗子都没有。湘虞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儿最后回到柜上,问看门的账房先生:“老陈,我们的账上还有银子吗?”
老陈账房忙打开屉子拿出一摞账本送到湘虞面前,说:“大当家的,陈二掌柜的走的时候提走了所有的银子。不过他走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些货品留在仓库里,他交代小的把那些货品能卖的都卖出去换成银子存到钱庄,所以现咱们的银库里没银子,但放在钱庄里的银子一共有三万四千零二十六两。”
湘虞扭头看着杨永,笑道:“还不错,总不是山穷水尽。”
“三万多两银子,能干什么呢?”杨永默默地从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事情。
湘虞却把账本一推,笑道:“老陈,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干,干脆把门锁上,咱么出去溜达溜达。”
“哟,大当家的,我就是个算账的,其他事儿都不懂。我就别跟着添乱了,我留下来看门吧。”
“别啊!我去了一趟蜀州,差点丢了小命。如今大难不死回来了,还找着了爹娘。这等好事儿可不常有,今儿我高兴,你去跟伙计们说一声,有一个算一个,都跟我一起去万春楼喝酒。”
杨永愣了一下,心想万春楼是风月场啊,大当家的有父母在上,可不能跟之前一样放肆了,于是忙劝道:“大当家的,万春楼……咱就别去了。昨晚我听说新开的素月楼里都是扬州菜,您老家是扬州呀,咱们今儿先去尝尝这地道的扬州菜味道,好不好?”
湘虞高兴地说:“好,今儿本姑娘高兴,不管你们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陈掌柜忙把账册收起来锁好,又把店里仅剩下的四个伙计都叫出来,说明大当家的美意,一行人出了商号,一路逛了三条街,进了素月楼。
湘虞从怀里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来往柜上一放,直接要了一个最大的雅间,大家高高兴兴的进去之后各自安坐喝茶,等菜上来之后,小伙计给大家都倒上酒。陈掌柜的问:“大当家的,这边贸都关了,以后我们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