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虞并不生气,也不着急走,而是笑了笑,说:“郡主殿下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是最知书识礼的。想不到人还没到白高,便已经学会了草原女子的爽朗大气。”
高锦缇盯着湘虞,半晌之后冷笑道:“楚湘虞,你可知道水满则亏的道理?别看你如今春风得意,早晚……你会死得难看!”
湘虞被高锦缇眼神里的凶光一逼,心底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累了,没精神跟你啰嗦。冯嬷嬷,送客!”高锦缇说完,侧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冯氏上前来硬邦邦的说道:“秦夫人,请吧。”
湘虞淡淡一笑,转身出门。春杏儿拎着食盒跟在湘虞身后,一路默默地出了驿馆,至门口上了马车后,方劝道:“夫人莫要跟这种人生气,反正明日一早她便启程去白高国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的。”
湘虞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次她上门见高锦缇本来就是投石问路的,如今已经窥探到了对手的动机,听她说几句狠话又算什么。
回到家之后,湘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刻让人把杨永找了来。
杨永见湘虞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于是忙问:“大当家的,您急找我有什么吩咐?”
“老杨,这些天我们动用所有的力量查高锦缇背后的力量,却都忽略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湘虞沉声说道。
杨永忙问:“不知大当家说的是什么事?”
“北金,拓博家。”湘虞一字一句的说道。
“拓博家?属下是打探到他们放出话来,要一万两黄金买您的性命。可这里是大梁国土,北金的死士不敢擅入。而江湖中人也都卖姬大侠的面子,也不会轻易有什么动静……”
湘虞沉声打断了杨永的话:“这本就是两国政客的事情,跟江湖侠客无关。如今想要我命的人不仅仅是拓博家,还有高锦缇背后的那些人。”
“您是说,赵樾他们会跟拓博家联手?!”杨永顿时变了脸色,又皱眉迟疑地问:“不至于吧?他们……”
“你说,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湘虞皱眉回思了一下高锦缇的话语神情,又嘲讽一笑,叹道:“只是高锦缇这个人的城府还不够深,今日我去见她,她虽然对我恶言相加,但却不是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妒恨。在她的眼里,我已经不是障碍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制定了一个杀您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在高锦缇的眼里是万无一失的。”
湘虞冷笑道:“没错。据我所知,高锦缇母家的势力主要在东北锦州一带,这里不是他们随心所欲的地方。这一次他们想要做成这件事,就必须接住外人的力量才能做得干净。而北金拓博家正好在悬赏重金要我给拓博北鹰陪葬。”
杨永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竟然为了一己执念不惜引狼入室!这种事情一旦揭发出来,哪怕他是开过功勋也是灭族的大罪。他们就不怕吗?”
“以赵樾的心性,肯定会着重渲染拓博家杀我的决心,搞不好连高锦缇失踪的帐也会被他算在拓博家的头上。如此,他们可以撇得干干净净。而拓博家为了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们两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饶是杨永见多识广,也被湘虞的这番推测给吓到了。二人正沉默之际,窗外传来陈三的声音:“大当家的,杨大哥!你们在吗?”
杨永忙抬头看湘虞,湘虞朝着紧闭的房门轻轻抬了抬下巴。杨永转身去开了房门把陈三叫了进来。
“大当家的!我的人刚刚探查到有几十个身份不明的人出现在夏口以北的沙窝里。”
杨永低声问嗯:“什么叫身份不明?你若是不方便查问就该让秦大人的人去查!”
“他们自称蒙古来的马贩子,听说白高跟大梁的边贸即将开放特意来打探行市的。但我的人说那些人都是生面孔,看着也不像是商人。”
杨永跟湘虞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湘虞冷笑一声没说话,杨永则一拳砸在桌上,咬牙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你们早就知道此事?!”陈三纳闷地问。
“老陈,没时间解释了,你速速传话给你的人,不要打草惊蛇。传话之后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湘虞说完又对杨永说:“悄悄传话给长宁,让他早做准备。”
“秦大人那里……”杨永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瞒着秦裕。
“春杏儿!”湘虞朝门外喊了一声:“去把大人请回来,就说我身体不适……肚子疼得厉害,许是被人下了药!”
陈三尚在愣神,杨永已经大喊起来:“大当家的!您怎么了?您没事儿吧?”
守在外面的春杏儿春桃儿先后闯进来,看见湘虞捂着肚子坐在地毯上,顿时慌了神,两个人都扯着嗓子喊:“快——夫人中毒了!快请郎中!快请老先生过来!”
小院里一片混乱,陈三借口找郎中趁乱离开不,杨永借口去找秦裕也季急匆匆的走了。
秦裕急急忙忙从前面的宴席上赶过来的时候,楚家夫妇已经守在湘虞的卧榻旁了。
“怎么回事?岳父岳母,阿虞怎么样了?好好地怎么会中毒?!”秦裕焦急地问。
楚恒皱眉说道:“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也不知道跑出去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这么一场!我这辈子有这么个女儿,真是操不完的心呐!”
“让岳父大人受累了。”秦裕先向楚恒躬身行礼之后,便坐在卧榻旁边抓着湘虞的手问:“阿虞,你觉得怎样?”
湘虞反手轻轻地捏了他一下,低声说:“我没事,只是想快些见到你。”
秦裕愣了一下,对上湘虞掩藏在眼底的一抹调皮,顿时明白了几分。于是悄悄地瞪了她一眼,方转身向楚恒躬身说道:“岳父岳母,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我在这里照顾阿虞,您二老先去用饭吧。”
楚恒夫妇知道这两个人有事瞒着自己,但也仅仅以为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多想多问。
一时众人都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小夫妻二人,秦裕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陈三的人在夏口发现一股身份不明的人冒充蒙古马贩子……”湘虞凑到秦裕耳边,把自己的想法悄悄说给他听。
秦裕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牙道:“想不到他们居然这么没有底限!连勾结外贼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湘虞轻笑道:“你也别生气,一来,此事尚不能十分笃定,二来,即便我的猜测是对的,这正说明他们怕我们夫妇二人怕到了要死的程度。只要我们周密部署,也不难把他们请入瓮中。”
秦裕听了这话,默默沉思,又摇头叹道:“把他们请入瓮中……谈何容易?赵樾的背后是一个军侯府的势力,这西北十几万大军,心里真正向着我的不足一成。力量实在太过悬殊,我不能用你的命去冒险。”
“我已经叫陈三安排人去稳住那些蒙古商人,另叫杨永去把这件事情悄然通知长宁。若有长宁相助,你说此事有几分把握?”
秦裕沉默不语,良久方说:“明日启程,你就不要跟着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吗?!”湘虞猛然推开被子坐直了身子。
秦裕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低声吼道:“我不会武功,你也不行!大哥和杨永他们武功再强也无法护佑你我二人的周全!明知道前面是腥风血雨,你又何必往前闯?!”
湘虞笑了笑,说道:“他们把戏台子都搭好了,我这个唱主角的怎么能不出现呢?”
“你傻啊!他们搭的是戏台子吗?他们搭的那是断头台!”
“夫君。”湘虞伸手抓住秦裕的衣袖,平心静气的劝道:“你冷静一下。若我不去,你们这些人都去了白高,我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危险?”
“你不要留在这里!你跟岳父岳母还有大嫂等我们一出城就立刻离开这里,你们往南走,去梁都,去蜀州,都行!走得越远越好。”秦裕焦虑地攥着湘虞的手,哑声说道:“正好你生病的事情已经闹得他们都知道了,我这就去找高锦缇算账,就说你是喝了她的茶才身体不适的,如此,明天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也有充足的理由……”
“夫君!你是让我逃吗?”湘虞皱眉反问。
“你不过是个女眷,又不是领兵的将军,逃又怎么了?”
“我不!”湘虞咬牙说道,“我这辈子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战而逃!他们悬赏一万黄金要我的命,我逃到哪里算是安全的?倒不如放手一搏,若能胜了他们,便也一劳永逸了。”
“你……”秦裕心焦如焚,又拿湘虞没办法。
“大人,夫人!”春杏儿在窗外喊了一声。
“什么事?”秦裕没好气地问。
野利长宁轻生一笑,隔着窗户问:“好大的火气!你们两口子吵什么呢?阿虞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