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别担心,虽然我们都没再大梁的官场里混迹过,但我们是商人,商人的情报网无孔无入,想打听一些消息还是不难的。”陈三劝道。
杨永也说:“现在大梁已经解除了边贸限制,我们也已经商量过了,天气一暖和就带上一批货物进梁都,把我们的商号重新振作起来。另外咱们在苏州府筹备的丝绸坊也已经全部妥当,只等着您的吩咐开工呢。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没有闯不过去的坎儿。”
湘虞心中感慨,向二人欠身说道:“这些年,我能走到今天,多亏了有你们二位在左右扶持。我的心里是万分感激的。”
杨永忙欠身还礼,说道:“大当家的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这些年我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春杏带着仆妇们抬了一张方桌进来,上面都是西北风味的菜肴,还有一只温在小泥炉子上的酒壶。
湘虞亲自拿了酒壶给二人斟酒,说道:“来,先干一杯去去寒气,然后咱们再细细的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谢谢大当家的。”杨永和陈三共同举杯,异口同声。
虽然这几个月来湘虞一直在西北边疆掺和议和和打仗的事情,无暇顾及虞美人商号的经营。但因为有钱逸之在京中坐镇,虞美人商号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萧条,正如杨永所言,一切都在待命,只等湘虞发号施令,商号里从上到下几百口子人便立刻行动起来。
正月十六,朝廷派的督军到了太平城。秦裕以下,西北地方上的文武官员们都来面见这位带着圣旨来的督军。
湘虞身为女眷自然不便相见,便悄悄地换了军校的衣袍登上城楼,远远地看见那位一身紫袍的人,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这位督军,居然是赵樾!
下城楼的时候,湘虞悄声问身边的杨永:“赵家不是被抄了吗?怎么赵樾居然能当上这西北督军?”
“当时怕他们牵连咱们商号,我也曾派人打探赵家的消息,说是贬为平民,解送回乡了。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家又被起用了!”
湘虞细想了想,叹道:“赵家原本就出了一个贵妃,跟高鹤松家也连着亲戚。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何其深厚,有高家在,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一跌到底?可是,我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获得了圣宠,还一跃坐上了西北督军的位子。现在若说着西北督军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谁信?”
“大当家的说的是,这位赵大人之前跟咱们是合作伙伴,靠着咱们赚钱,自然和和气气的。可是后来赵家被陈王打压,他算是被咱们秦大人给挤下去的。况且他对高锦缇高姑娘一往情深,现在高姑娘要嫁给白高国皇帝了,他心中怎能不恨?”杨永随着湘虞下了城楼,一路小声谈论着。
湘虞躲在角落里看着赵越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之下进了太平城,往任知州的府衙方向去了,方咬了咬牙,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打听着,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他办个接风宴。”
杨永点头答应着,又担忧地说:“他现在是春风得意之时,只怕不肯给咱们面子。”
“他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难道还怕见咱们?即便是推辞,也不过是装出来做做样子罢了。你只管去下帖子请,他不来再说。只是你那帖子以我们商号的名头去写,不要牵扯咱们家大人一字半句。”
“明白。”杨永答应一声,把湘虞扶上了马车。
果然不出杨永所料,给赵樾递过去的请柬被拒收了,理由很简单,赵大人太忙了,没有时间。
湘虞冷声一笑,说道:“果然。”
“大当家的,您是不是还有后招?”
“嗯。不过暂时就这样吧,我们请过了,是他太忙。那我们就体谅一下赵大人的苦楚,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了。”
“好,暂且按兵不动也好。不过有件事情我已经查到一点眉目了。”
“哦?什么事?”
“就是那个叫玲儿的丫头,自从她被牙婆从我们这里带走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这几天我一直再查,昨天傍晚在郊外的那片树林里发现了她的衣服。衣裳已经破碎了,是饿狼撕抓造成的。所以我猜测她是被人杀了之后抛尸荒野,尸体被狼吃了。”
“这是被人灭口了?”湘虞眉头紧锁,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茶盏,“你说,会是谁,这么狠?”
“其实,我觉得这正是欲盖弥彰的做法。”
“怎么说?”
“赵樾今天到太平城,那个丫鬟昨天或者前天被灭口。我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
“如果那个丫头跟赵家有关系,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证据的。”
“怎么找,她已经死了。”
“她虽然死了,但肯定还有同伴。大当家的这些日子一定要多关注一下秦大人身边出现的女子。我觉得赵樾这个人出身富家,也不见得多有手段。咱们把他心爱的人弄走了,他一定会用同样的办法来报复。”
“你是说,他会安排各种女子来接近我们家秦大人?”
“差不多吧。”
湘虞想了想,轻笑道:“以赵樾的性子,的确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他有三分痛,一定要让别人尝五分。”
“我们从这里入手,不难找到证据。但找到证据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事情,不足以撼动他现在的地位。”
湘虞沉吟道:“先让人查一查,赵贵太妃倒了,现在赵家真正的大靠山是谁。找到这个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已经送了消息给钱公子,想来他现在已经着手在查这件事了。”
湘虞点了点头,放心地说道:“好,他做事是极有章法的。”
晚间,秦裕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天了。湘虞正靠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着,觉得有人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便艰涩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秦裕那张疲惫的脸。
“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湘虞迷迷糊糊地问。
“新官上任,自然要立规矩的。赵樾这位督军不说散,大家就只能在衙门里陪着。闲聊一些所谓的军务,其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秦裕说着,褪下外袍。
湘虞叫春杏儿端了热水进来给秦裕洗脚,没多会儿的功夫,春桃端着一碗银丝面进来,说:“夫人早就吩咐好的,肉骨汤一直在火上煨着,听见大人回来方煮面,这银丝面是夫人下午的时候亲自下厨擀了面皮切的细丝,大人快吃一口吧。”
“哦?夫人居然为了我,洗手作羹汤?”秦裕大为惊讶,开心地看着湘虞。
湘虞一本正经的说道:“也不仅仅是给你做了,还给父亲和母亲送去了两碗。我想着,身为女子,纵然不能三从四德,至少也要学着贤惠一些,不能只知道在外面野。”
秦裕也敛了笑,正色说道:“谁敢说我的夫人野?我的夫人既能主外又能主内,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春杏儿和春桃儿二人相视一笑,悄然退至外面。
接下来的几日,秦裕每天都早出晚归,不是陪着赵樾去军营视察,就是去粮仓去查点粮草。东奔西走,劳碌不堪。湘虞每日不是陪着父亲下棋,便是跟季和雅沉浸在厨房里琢磨厨艺,看上去与世无争,倒也清闲自在。
高锦缇出嫁的圣旨昭告天下,婚期定在二月十六日。白高国大司马亲自进入大梁境地迎亲,皇室宗族里的平郡王被封为送亲的大使,把已经封为靖和郡主的高锦缇送至太平城,然后由西北指挥使秦裕率领一队人马把郡主护送入白高境内,待郡主跟白高国皇帝成亲之后,再回梁都面圣交旨。
圣旨传入太平城已经是七日之后了,湘虞听完圣旨便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朝廷上下甚至连陈王都知道高锦缇跟秦裕之间是怎么回事儿,也明白为何白高国大司马放着皇室宗族的女子不选,偏偏选了高锦缇去和亲,为什么不知道避讳一下,偏偏让秦裕护送高锦缇入兴庆城?
对于湘虞的疑问,秦裕只是笑了笑,说:“能去兴庆城看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要陪你一起去。”湘虞说。
秦裕笑道:“夫人若是愿意带我逛逛兴庆城,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好,那我好好地准备一下。”湘虞一想到可以回兴庆城,可以见到野利夫人莫氏,可以见到钱瑶芝,心中十分高兴,急急忙忙的叫春杏儿开了箱笼,打点给她们的礼物。
秦裕见湘虞高兴,便没有打扰她,起身出去了。
关于送高锦缇去兴庆城这件事情,秦裕心里自然有数——这其中定有玄机,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圈套。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早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