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雅看见湘虞病怏怏的躺在榻上时,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湘虞看见一身青布衣衫背着药箱的季和雅,心里倒是乐开了花。郎中诊脉的时候,她还跟人家说了几句闲话。
“姑娘这水土不服的病症反复多日了,吃了这些药却总不见好转,怕是跟姑娘这体质有极大的关系。”郎中有点技穷的意思,一脸的为难。
“您说的没错,我从小脾胃虚弱,吃药治病总是事倍功半。”
“莫若少吃点汤药,多用些滋养的膳食吧。”
“可这北金的膳食实在是不和我的胃口。还有这水,咸涩难喝的很,我一闻见就觉得难受。这可怎么办呢?”湘虞说着,又拿眼睛瞟季和雅。
郎中想着被劫持的爱妾心里又是一阵恐慌,赶紧的把预先排演好的说辞吐出来:“我这位药童倒是懂得几道药膳方子,若是姑娘不嫌弃,就留他在府中住两日,教给府中的厨子料理膳食,兴许姑娘的身子也能好的快些。”
“如此……真是太好了!”湘虞感激的欠起身来,有气无力地朝郎中浅浅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郎中赶紧的还礼,又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偷偷地瞟季和雅。
“青儿,你带郎中去开药方吧。”湘虞说着,伸手指了指季和雅,慢吞吞的说:“这位小郎,你且留下,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
“是。”郎中应了一声跟着一个侍女出去。
湘虞又吩咐另一个侍女:“蓝儿,你去给这位小郎煮一壶奶茶来。”
蓝儿侍女答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季和雅和湘虞两个人,季和雅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立刻扑上前去抓住了湘虞的手。湘虞赶紧的提醒他:“小声点!你现在是个男的,可别叫他们以为咱俩有什么奸情!回头再把你的脑袋给砍了!”
“我不是让你装病吗?你……你怎么真把自己给弄成这副鬼样子了?!”季和雅咬牙埋怨着。
湘虞苦着脸说:“我也不想这样啊!你快点想想办法,以我现在的状况,逃跑都没力气。”
季和雅攥着湘虞的手悄声说:“你还真得逃跑!野利大将军同意这门婚事,野利大公子把野利长宁给囚禁了,他们都十分愿意得用你换取边境的安定,我阿爹正在想办法,但你也知道他根本左右不了野利大将军的决定,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留在大梁,至少那里山好水好风景好,还有俊俏的秦裕秦公子可以调戏。现下倒好,落进了虎狼窝,可怎么逃呢?”湘虞说着,往后一倒,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无语的看着屋顶。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悄悄地把你扛出去,咱们俩再化妆成走亲戚的小夫妻,一路往南梁去?只是你这身板也经不起那么远的路啊!你还是乖乖地在这里将养几日吧,我看这里虽然什么都不好,但有一样是好的——至少各种山珍海味吃起来不花钱。”季和雅坐在地上靠着床边儿替湘虞盘算着。
奉命去煮茶的侍女蓝儿推门而入,并回道:“姑娘,茶来了。”
季和雅一个激灵赶紧的站起来,讪讪的看着蓝儿,一时不知所措。
“放下吧。”湘虞倒是不用慌,反正她平时也是这般四仰八叉的躺着,“蓝儿,你带这位季小郎去厨房,看看还缺什么,列了单子给大管家送去。”
季和雅一听说去厨房,立刻来了精神,忙说:“姑娘放心,小的会做各种膳食,不管是南梁口味还是白高国的风味,我样样都是精通的。”
湘虞软软的挥了挥手,说:“有劳了。回头我会跟管家说,让他多给你些辛苦钱。”
看着季和雅跟着侍女蓝儿出门去,湘虞悠悠的舒了口气。一颗飘摇不定的心因为季和雅的到来而安定下来。心安神定之后,湘虞歪在榻上细细的盘算着怎么逃脱这困住自己的樊笼,冷不丁有人推开房门闯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谁?”湘虞皱眉打量着破门而入的女子,但见她圆圆的脸盘儿,浓眉大眼,一脸的英气,一头乌发编成无数根小辫子散在肩后,额上一串绿松石的串子吊着一块蛋黄大小的蜜蜡坠子,鸡油黄的颜色没有一丝一点的杂质,成色绝佳。再看她身上鲜艳的丝绸衣裳以及腰间的皮带上镶嵌红绿宝石,便可猜测这位姑娘的身份定然尊贵超然。
湘虞仔细打量着对方,人家也细细的打量着她,半晌之后,那女子方冷笑一声,问:“你就是拓博北鹰看中的女子?这样一个病秧子,每天煎汤熬药的折腾,恐怕连孩子都生不出,那拓博北鹰要来作甚?”
“呵呵。”湘虞被这话给逗笑了,“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呢,不如劳驾姑娘你去问拓博北鹰啊?你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找个身体健壮的贵女娶进门生十几个孩儿。别留着我在眼前儿添堵了。”
“你,你说什么?你不想嫁?”
湘虞仰着头,诚恳的说道:“我一点都不想嫁给拓博北鹰。如果姑娘您有什么好主意能帮我达成心愿,我愿意给你立长生牌位,每天三炷香,祈求长生天保佑您一生安乐无忧。对了,这位姐姐您如何称呼呢?要立长生牌位的话,我得知道您是谁呀。”
女子傲然挺了挺胸脯,朗声说道:“我叫萧初雪。是萧贵妃娘娘的侄女。”
“原来是贵妃娘娘的侄女!真是怠慢了,怠慢了!”湘虞惊讶的起身,虚弱的扶着床下来,只穿着袜子给萧初雪行礼,又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犯糊涂,说难听的话来刺挠这位萧姑娘。如今北金皇帝奄奄一息,萧贵妃的儿子把持着北金的军权,这位萧姑娘一个不高兴,自己就能化成灰了。
“行了!你赶紧的躺着去吧,可别一口气上不来,倒像是我要了你的命。”萧初雪冷冷的斜了湘虞一眼,转身自去椅子上坐下。又朝着门口战战兢兢地婢女们喝道:“本姑娘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连口茶都没有?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婢女们赶紧的告罪退下,各自去准备茶水点心果品等物。湘虞见状,心中暗想,这萧初雪敢在拓博北鹰的家里这般发威,可见拓博家在北金也不是一家独大,至少他们是怕着萧家的。
有婢女跑去厨房要茶点,急急慌慌的说萧太师府中的三小姐来了,叫着骂着挑理儿呢,说来了半日了连口茶都没有。季和雅正在磨山药粉,一听这话忍不住问:“萧太师府中的三小姐是谁?怎么敢来这里撒野?”
“咦?怎么你连萧太师也不知道?你不是咱北金人呐?”旁边一个厨娘纳闷的问。
“我,我自然是北金人,只是从小跟着师祖出去采药,东南西北的跑,于这些贵族豪门之间的事情不甚了解。再者,我只知道这萧太师的女儿是当今的贵妃娘娘,却不知他家三小姐又是哪位尊贵的夫人?”
“哪儿是什么夫人呢?萧太师只有一女,今天来的这位姑娘是贵妃娘娘的侄女,萧太师的孙女萧初雪小姐!”厨娘又撇了撇嘴哼道:“这萧姑娘看中了我家四少爷,三天两头的上门堵人。我家四少爷烦她,干脆躲到军营里去。今日她来,想必是听说四少爷送了个白高国的美人来家养病,就打翻了那醋缸喽!”
季和雅这下明白了,刚点了两下头,忽然想到厨娘说的那个白高国美人就是湘虞的时候,心中一惊,手中的陶罐就打翻在地。厨娘见状立刻跺脚哀嚎:“哎呀!你怎么回事儿啊?这么不小心?这山药可是难得的东西,咱们也就这么两根,现被你打翻了,可再去哪儿找去呢?!”
“随便你吧!我得去瞧瞧!”季和雅连借口都懒得找了,急匆匆的就奔湘虞的屋子里去。
季和雅一口气跑进湘虞住的院门口,却被院子里的阵势给吓住了脚步——四方不大的院子里站了足有几十口子人,有兵勇护卫,也有家丁奴仆,有俊俏的美婢,也有粗壮的婆子。堆堆挤挤堵满了院子。
“这位大娘,里面是出什么事了?”季和雅拉着门口的一个婆子小声问。
“啊?没什么事儿啊。这不都好好地吗?”婆子茫然的说。
“没事儿怎么堵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季和雅着急的问,“是不是,是不是那姓萧的欺负人了?是不是……是不是出人命了?!”季和雅想到湘虞瘦弱的样子,心底一片冰凉。
那婆子撇嘴一笑,哼道:“你这傻小子想哪儿去了?要是出了人命,还能是这番光景?管家早把那姓萧的送官了!”
“送官?”季和雅这才想起萧太师虽然厉害,但拓博家手握重兵也不是吃素的,想来那萧初雪也不敢在这里放肆,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又问:“里面什么情形?我有些事儿要去问问咱们未来的四少夫人。”
婆子好笑的打量了一眼季和雅,反问:“我说你这小子是新来的吧?里面那两位都有可能成为咱们的四少夫人,你是找哪一个呀?”
季和雅赶紧的笑着点头:“大娘说的是,我是新来的负责那位来自白高国生病的女子的膳食的。”
“原来如此,那你得等会儿了。初雪小姐在里面呢,你一个粗人怎么能进得去呢。没看见伺候的人都在外面候着嘛!”这婆子说完,便听见里面有爽朗的笑声,于是她又挑了挑眉梢,对季和雅说:“听见没?里面聊得火热呢,你若是这会儿进去,怕是没好果子吃。”
“多谢大娘提点,要不然我可得犯错了。”季和雅真诚的说道。
“不用谢,都在一起当差,你犯错挨打我也没什么好处。”那婆子宽厚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