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看见季和雅扶着湘虞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方问:“姬兄的恩师怎么会葬在这北金的地界儿里?”
“我恩师本就是北金人,年轻的时候仗剑天涯,老了就回来隐居。两年前他故去了,就让人把他葬在故土之中。”姬朝耕把佩剑挂在门后的架子上,又拎了一个木桶,说:“我去给你们打点水来洗脸,你们稍等。”
“嗳,我去,我去。”杨永忙起身说。
“好歹你是客,就请坐着吧。”姬朝耕说着,拎了桶出门去。
季和雅朝着湘虞眨了眨眼,湘虞无奈的瞥了她一记白眼。憨丫头便嘿嘿一笑,起身追了去。
杨永坐在对面,一眼一眼的看湘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没怀孕!你把你那颗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湘虞没好气的瞪了杨永一眼。
“我就说呢!”杨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笑道:“都是阿雅胡说八道——不过也亏了她胡说,不然那姬朝耕不一定出手助我们。那个人跟秦裕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呢。”
湘虞无奈的笑了笑,侧身靠在木桌上,叹道:“说起来这事儿也的确是巧了。”
没多会儿功夫,姬朝耕打了一桶清水回来,倒进铁壶里一些烧上,另外的给湘虞等人洗手洗脸。湘虞洗过脸后,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银梳子来梳头发,不小心把那一方写了诗的帕子给带了出来。姬朝耕眼尖,一下就看见那上面的字迹是秦裕的,不由得笑了。又掩饰的咳嗽了两下,终是忍不住问:“湘虞姑娘,你跟秦裕……”
“他的确说过想我求亲的话,不过我还没答应。”湘虞抖了抖手里的帕子,说:“不过我也没拒绝,就让他帮我写了首诗做为信物。再也没其他了,姬侠士可听明白了?”
有些事情越解释越不清楚,姬朝耕是个聪明人也难免被世俗的习惯给带歪了,更何况他刚才趁着打水的时候从季和雅那里套过话了,看那个丫头憨厚可爱,想来也不会说假话,于是便笑眯眯的点头,应道:“是,在下明白了。姑娘放心,在下的口风还是很严谨的。”
湘虞顿时觉得绝望,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说:“行了行了,随你怎么想吧。我累死了,要睡会儿。”
“好,你睡,我跟杨兄去外面守着。”姬朝耕说完,率先出门。
杨永无奈的瞪了季和雅一眼,叮嘱道:“照顾好姑娘,我出去守着,有事喊我。”
季和雅嘿嘿笑着答应,等杨永出去后边跟过去关上房门。
湘虞略打了一会儿瞌睡天就亮了,此地终究还是北金的境地,并不安全,还是要尽早离开。姬朝耕便说与三人同行,送他们去大梁。季和雅很高兴立刻拍手说好,湘虞却不愿再跟姬朝耕有过多的挂个,便说:“你不是要给你恩师守墓吗?就这么走了,也不好吧。”
“三日之前是恩师的祭日,我专程过来给他扫墓添土,如今我已经在北金官兵面前露了脸,这里也是不能久呆了。反正要走,不如跟你们搭个伴儿,也好有个照应。”姬朝耕一边说一边把随身之物打了个包袱,又抓过佩剑拎在手中,又看了一眼屋内简陋的摆设,方说:“走吧。”
四个人出了树林一路抄小路走,到了一处村落,杨永从一百姓家里买了一辆牛车给湘虞坐。又走了一日,恰好有路过马场,季和雅和杨永趁夜里抹黑去牵了四匹马来。三人便弃了牛车策马而行,三日光景便到了永安镇。
永安镇是个各路神仙齐聚的地方,在这里,不但有南梁,北金以及白高国来往的商人,还有波斯,多罗等雪原以西来的红发金发的各路客商以及讨生活的艺人,是真正的鱼龙混杂之地。这里虽然危险,但也有许多的机会。湘虞决定在这里住一晚再走。
为了安全,杨永找了一家大些的客栈,一并要了三间客房。湘虞和季和雅住在中间,他自己跟姬朝耕分别住在两端。大家各自回房沐浴更衣后,湘虞让季和雅去叫了几个小菜并两壶酒,请姬朝耕和杨永过来,四个人围坐一桌,一边吃酒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我还是想去大梁都城,那里权贵云集,机会也多呀。我们要舒舒服服的活下去还是要多赚银子才行。等我赚多多的银子,在草原上组一支强大的骑兵,那样我们再也不怕拓博北鹰那个混账了。”湘虞一边啃着手里的鸡爪,一边说。
季和雅立刻点头附和着:“我也喜欢梁都,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姬朝耕摇头说道:“梁都是好,可也是个消金窟。你们就这么逃出来的,没什么根基,怎么过活?那梁都城里一碗阳春面都是要十个大钱的。”
季和雅瞪了姬朝耕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怕什么?我们湘虞姑娘是赚钱的能手。有她在,我们还怕没钱吃饭么?”
姬朝耕看看杨永,再看看季和雅和湘虞身上的粗布衣衫,纳闷的问:“怎么,难道你们要空手套白狼?现如今,我可是连雇船的钱都没有了。”
湘虞笑着起身去里面床上拿了包袱打开,取出从拓博北鹰那里顺来的首饰,说:“你们把这些首饰上的宝石拆了,把这金子拿出去换成银子,这样咱们就有钱雇船了。”
姬朝耕纳闷的问:“为什么要拆了宝石?这金钗步摇做工如此精细,拆坏了要少卖许多钱呢。”
季和雅说:“这是拓博府带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怕有人认出来了,暴露了咱们的行踪罢了。”
“胡说!”杨永瞪了季和雅一眼,斥道:“姑娘教你的都忘了?这里是永安,各路商人汇聚于此,自然是金子更好脱手。那宝石是北地西僵的珍贵货色,等到了梁都,至少要比这里的价钱翻两倍。若是再找个银楼首饰铺子,寻个工匠,别出心裁打造一番,那便是无价之宝。”
“是了是了,这红宝石即便在北金也是难得的好东西,到了梁都更是有价无市。”季和雅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嘲道,“姑娘总骂我蠢,我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是个蠢的。”
湘虞笑着夹了一根鸡翅给季和雅,打趣道:“哪有,你这不是蠢,你那些精细的心思都用在吃食上了。在黑沙城的时候,你料理的那些饭菜粥汤,简直是美味呢!若到了梁都我们实在混不下去的话,就开个饭馆儿,有阿雅当厨娘,我们一定生意兴隆。”
姬朝耕知道这些盘算多半是不靠谱的,但还是为这三个人的乐观态度感到欣慰甚至钦佩,他们绝地求生,流落异国,身无分文且被人追杀,却一点都不沮丧,还能盘算着怎么赚钱,怎么养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保护自己的家园。尤其是这个叫湘虞的小女子,她总是能于绝望中生出无线希望来,让身边的人都信服,这便不是寻常之辈。于是举杯道:“好,我先敬一杯。预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好!财源滚滚!干了!”湘虞高兴地说。
“干!”杨永也是感慨万千,想一想数日来的命悬一线的奔波,再想如今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唯有痛饮方能平复内心的激荡。
虽然高兴,但几个人也不敢多喝,而且也着实累了,都想好好地睡一会儿。姬朝耕跟杨永商量,自己先睡,然后守后半夜,让他先熬一会儿,后半夜可安心睡到天亮。杨永自然心中感激,当下便敬了姬朝耕一大杯。
姬朝耕喝了酒自去睡,杨永和季和雅两个人值守上半夜,便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守着湘虞。
湘虞对这几个人自然是放心的,换过衣裳直奔床榻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杨永也睡足了,神采奕奕的出去,把黄金换成银票和碎银子,又租了一艘客船,买了米面菜蔬瓜果等各种吃食一并搬到船上。湘虞和季和雅换上新买的男式衣袍同姬朝耕一起上了船,顺水而行直奔大梁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