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锦缇抿了一口茶,淡然笑道:“冯大人竟然不认识这位姑娘?她便是梁都城内赫赫有名的虞美人商号的大当家的,也是白高国的图虞郡主,野利族湘虞姑娘。”
“湘虞?她就是湘虞?”钱逸之愕然的看着湘虞,心头一阵翻滚,让他难以冷静,更无法思考。
湘虞看着姓冯的书生,似笑非笑的问:“这位公子打听我的姓名,可是有什么打算?”
冯书生被湘虞一问,忽然觉得自己唐突了,忙拱了拱手,尴尬的说:“这……姑娘误会了。”
“没关系,我便告诉你也无妨。秦宅后面有个虞园,那便是我的家。今日宴请诸位的姬侠士是我的姐夫,我是他的姨妹。你若是……”
湘虞话未说完,门帘忽然被人掀起,秦裕匆匆进门后边拱手笑道:“诸位,人已经到齐了,时辰也不早了。开宴了!”
宴席虽然是以赵樾从中张罗,但秦裕自然还是要以主人家左右招呼。大家便都把刚才的话题丢开,各自端起酒杯向秦郑氏和季婆婆恭贺。
姬朝耕和季和雅都换了吉服出来,辗转在席间给众人敬酒。酒过三巡之后,大家开始热络起来。有相互熟悉的都各自敬酒说笑,不再拘礼。湘虞只陪着季婆婆若无其事地喝酒吃菜,除了瞧瞧关注高锦缇的举动之外并不看任何人的脸色。秦郑氏拉着高锦缇有说不完的话,李氏有些瞧不下去,便借口洗手起身离席出去了。
钱逸之几次想找湘虞说话,无奈湘虞心中有事并没看见他的屡屡递过来的眼色。倒是秦裕见了,便端着酒杯去拉着钱逸之频频碰杯。
赵樾咳嗽一声朝着湘虞使了个眼色,湘虞便放下手里的酒杯:“祖母,我酒吃多了,出去散散酒气再来。”
季婆婆笑呵呵的答应着,又抬手把湘虞额角的一丝乱发抿到耳后,说:“既然吃多了,便出去走走再来,亲家夫人也不会怪罪的。只是别乱走,这可不是自己家里,错不得半步。”
秦郑氏忙笑道:“老太太这话说得可叫我们没法说了,两家既然已经接亲,就不是外人了。锦书,你服侍虞姑娘去走走,姑娘需要什么,务必尽心伺候着。”
锦书忙答应一声要跟着湘虞去,季和雅放下酒杯起身过来挽着湘虞的手臂说:“我的妹妹我自己照顾,就不劳烦旁人了,你只管在这里伺候夫人吧。”
秦郑氏的脸色变了变,但碍于人多没说什么。青姨娘转身笑道:“哟,少奶奶,您得敬酒呢!总不能把我们新郎官儿丢下不管呀。”
“什么新郎官儿?我们已经成婚好几个月了。不过是补办的酒宴罢了,哪儿那么多讲究?”季和雅说完,便挽着湘虞出去了。
季婆婆见秦郑氏脸色不好看,便举起酒杯赔不是:“亲家母别生气,我那丫头从小野惯了,没规矩的很!也就是姑爷是位行走江湖的侠士才不嫌弃她。”
秦郑氏淡淡的笑了笑,说:“朝耕虽然自幼无父无母行走江湖,但也读过几年书的。既然成亲了便是一家人,以后他们小两口之间慢慢的磨罢了。”
“亲家母一向心胸宽宏,是我家丫头的福气。我先干为敬了。”季婆婆说着,喝了杯中酒。
秦裕一门心思记挂在湘虞身上,见母亲跟季婆婆相安无事,便匆匆喝了杯中酒跟钱逸之说了一声“失陪”便起身离席。钱逸之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钱小安。钱小安会意,悄悄起身从另一侧厅门出去了。
湘虞对秦宅不熟悉,季和雅却是早就摸熟了路的。二人出门之后便往右拐,直奔秦裕的书房院。这边是秦宅最体面的院子,秦裕日常读书见客都在这里,进跨院小门便是一从青竹,绿云蔽日遮住半个院子,很是清雅。东西厢房齐全,还有南屋作为小茶房,日常都有奉茶的小厮当值。只是今日有宴请,所以院子里的人都被叫到前面去当差,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人。
“东厢房是我男人平日歇息的地方。本想着祖母年纪大了,若吃多了酒要休息可得有个地方。就叫人把里面仔细打扫了一遍,能换的都换了。”季和雅说着上前掀起了门帘,又招呼跟来的格桑进去服侍湘虞洗脸。
“湘虞。”秦裕追进院来喊了一声,然后在院子里止住了脚步。
“你怎么回来了?”季和雅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我是来找她的,我有话跟她说。”
“她在里面洗脸呢,你等一下吧。”
秦裕也不多话,只站在院子里安静的等着。等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格桑掀开门帘,洗过脸重新上了妆的湘虞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有话跟你说。”秦裕上前几步,走到湘虞的近前。
湘虞却笑着看向门口那一丛绿竹之后,笑道:“你有话想跟我说?只怕还有人有话想跟你说吧?”
“谁?”秦裕转身,便见绿竹之后一摸胭红闪过,高锦缇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容之!”高锦缇不等秦裕说话便率先开了口,“秦伯母找你呢,却不见你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裕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不答反问:“高姑娘怎么找过来了?”
“我来找你的。”高锦缇走到秦裕面前,直视着他,含情脉脉地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裕淡淡的笑了笑,说:“高姑娘,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秦家的可以直接跟我母亲说。”
高锦缇微微蹙眉,嗔怪道:“你这个人总是这么不解风情——我要说的是你跟我之间的事情。”
秦裕纳闷的问:“高姑娘还请慎言,你与我之间能有什么事情?”
“你……”高锦缇嫌弃的看了湘虞一眼,挺了挺胸脯说:“秦伯母已经跟我母亲提亲了,我母亲也已经都同意我们的婚事,等过些日子就要放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该死心了吧?”
“高姑娘!”秦裕不悦的拔高了声音,皱眉对高锦缇说:“请你自重!”
“我怎么不自重了?我们的事情双方父母已经同意了啊!”高锦缇理直气壮地看了一眼湘虞,“反倒是有些人,身份卑贱,不过是商人之女,一心攀附富贵,寻个由头就往人家屋里钻,不知道藏着什么龌龊心思呢!”
“高姑娘!今日来我家的都是我秦裕的亲友。你若是不愿与我同流,请便离去就是!若你再出口侮辱我的朋友,我便不客气了!”秦裕的眉头紧皱成疙瘩,心中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秦裕!你太过分了!她不过是个连自己来历都不知道的野女子罢了!你为了她这样的人,居然逐我离去?!”高锦缇顿觉受了奇耻大辱。
“在我的眼里,她高贵纯洁,不比你差半分。另外,有件事情我必须跟高姑娘讲明白——我是不会娶你的!我不喜欢你,我早就心有所属!请高姑娘不要自作多情。”秦裕冷冷的看着高锦缇,像是看着一个敌人。
“你……”高锦缇紫涨了脸,环顾左右,猛然抬手抽了自己的婢女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你就这样看着我受辱吗?!”
婢女被打得一个激灵,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把一肚子怒火又转嫁到秦裕身上,指着他怒骂:“姓秦的!你怎么能说这样混账的话?要不是你母亲几次三番的登门来套近乎,死乞白赖的求我家夫人把姑娘许配给你,我家夫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样的寒门之子?”
“你说的没错,我只不过是个寒门士子,如何敢攀附高太师这样的高贵门第?这点自知之明我秦裕还是有的。家母几次登门无非是想感谢高太师对我的提携之恩。让高姑娘误会是我的过失,秦裕在此赔罪了。”秦裕说着,向高锦缇深施一礼。
“秦裕!你是不是失心疯了?”高锦缇抬手指着湘虞,咬牙问:“这个妖女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
秦裕皱眉,从心里铺排着语言,思忖着该如何说才不至于让场面更难堪。
高锦缇的婢女见秦裕沉默不语,便指着湘虞冷笑道:“秦公子,你可别糊涂了!我家姑娘是什么身份?她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商女,她这种人为了赚钱每天跟多少男人混在一起?你一个好好地读书人怎么能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你……”
“闭嘴!在我心里她比你高贵千倍万倍!”秦裕怒声打断了婢女的话,又冷冷的看着高锦缇,缓缓地说:“高姑娘,看在高太师的面子上我今天不跟你的婢女计较她的出言不逊,这里是我的书房不是待客之地,请你立刻离开!”
“姓秦的!你不知好歹!”高锦缇的丫鬟怒声骂道。
高锦缇厉声呵斥道:“别说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