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刚过,如今正是咋暖还寒之际,郑凤河早早地换下了厚棉袍,穿上知府大人特别赏给他的丝锦外袍。他不是一个浅薄的人,人到中年得到权贵赏识,却不似他人那般恃宠而横,举止行为一如在深山孤舍,穿上体面的衣裳是为了不至于让府上失了脸面。
来来往往的下人看见郑先生都恭敬地行礼,郑凤河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对下人们点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粗糙的大手侍弄着刚刚绽出花骨朵的迎春花,小小的白花在枝头上轻轻摇晃,清晨的露珠微微颤抖,分外惹人怜爱。
“郑先生,这里有世子爷的两封信,我不便去书房,还请您转交给世子。”
丫鬟雷蕊的声音轻轻柔柔,白净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桃红,像打过胭脂一般好看。
郑凤河捏着手中软软的两封信,心里敞亮得被大雪洗过似的,世子爷的信自然会有人专门传达,既然她不方便,又为何多此一举呢?唉,这世间的儿女啊。
雷蕊见郑先生应承下来,也不多说,喜滋滋的就跑开了。
郑凤河这才低下头仔细看那两封信,一封是从丰都来的家书,这样的信世子总是收的多,回的少。另一封却是晋州当地的信,“故人亲启?”郑凤河疑惑地念着信封上那一行娟秀的字。
掌灯时分,雷子轩才发现自己的案头上多了两个信封,他随手拿起一封信,匆匆浏览着,父亲的来信他本是不敢疏忽的,可是那些个希望他为侯府延续香火之类的话却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尤其父亲隔三差五地就要提起庄静娴那个恶毒的妇人。
又是庄静娴?
操劳了整天的府台大人一看见那三个字眼脑瓜子就疼,他放下父亲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家信,又拿起另一封来。
刚一瞧见那行熟悉的字体,雷子轩眼中的星光亮了,是她吗?是的,一定是她!
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薄薄的信纸上只写了短短一行字:季月望日卯时,望月阁不见不散。
雷子轩怀揣着这样一封看不出丝毫情绪的信,默然地望着窗外的月亮,细细计算着那个“不见不散”的日子。一双漂亮的眼眸里蕴藏着复杂的神色。
轻推轩窗,微风送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迎春花?又是一个春天了?短短数年的光景,人世的沧桑、政务的繁琐将这个身来高贵的男人打磨得越发成熟稳重,他越来越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只要遇上那个女子,他严密的心房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被击溃。此刻,他完全忽略了父亲的急件,与那个女子的回忆填满了心头。
雷子轩抬头望月,口中呢喃,“敏之,这是你来到我身边的第五个春天,也是你离开我的……第一个春天,”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修长的手指不停抚摸着信纸上那“故人”二字,“何时你才会回到我身边呢?”
年轻的抚台大人静静地伫立在窗前,他随手扔在一旁的家信被夜风吹得飘散开来,其中一张信纸被风卷起来在空中舒展缱绻,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不同于雷子轩手中那封信的娟秀,侯爷的字体有着自成一派的刚劲,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庄静娴病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