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梅的话叫庄静娴听在耳里,好比一把利刃插在心口上,一下子几欲背过气去。
“哎呀,姐姐,你怎么了,哎呀这叫我如何是好,姐姐,你别害怕啊,瞧我真是个嘴笨的,好端端的又叫姐姐害怕了。”
喜鹊扶住翻起白眼来的庄静娴,想呵斥小梅姨娘却又不敢,倒不是碍着那点可怜的位分,而是害怕引起她的疑心,如今她的主子在府上是这等光景,要是谋害世子血脉一事被揭穿,后果简直想都不敢想。
喜梅心里冷笑,嘴上却说着,“姐姐你可不要怕啊,人们不是常说‘冤有头债有主’吗?姐姐既然从来不做亏心事,又何苦要害怕夜半鬼敲门呢?”
“鬼敲门?鬼敲门……”庄静娴躺在喜鹊怀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这些时日以来见到的那些鬼影又一一浮现在眼前,何敏之的冤魂紧紧缠绕着她,不一会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哎呀,姐姐,姐姐……”喜梅姨娘斜着眼睛看看喜鹊,嘴里不紧不慢地喊着,她并没有如面上表现得那样紧张庄静娴,可是当着喜鹊的面如果不这样做似乎又有点过意不去。
“姨娘,姨娘,”喜鹊不愧是个伶俐人,她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只能向喜梅求救,如果只凭她一个失掉势力的丫鬟,不知何时才能请得大夫来。
“姨娘,你帮帮忙,你千万帮帮忙啊。他们…他们全都是些势利眼的人,是不会管我们姨娘的啊。”
喜梅不慌不忙地掏出手绢揩揩鼻子,眉梢眼角全是悲戚,“哎,我是一个无福之人,在这府上虽说是个姨娘,可有几个人将我当成半个主子呢?只怕……只怕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喜鹊抱着庄静娴,一字不落地听喜梅说完了这段半真半假的话,她开始感觉到阵阵寒意,她此刻多么后悔曾经也鄙夷、欺辱过喜梅,而且还恶意满满地送药给她……
不行,不行,要是她不帮咱们,姨娘恐怕……
不可一世的庄静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连比她精明的贴身丫鬟也想不到,从设局陷害何敏之到如今不过短短一载光景,侯爷对她们主子的态度就转了个大弯,连带着整个侯府上下都对她们不冷不热的。
喜鹊噗通一声爬下床,跪倒在喜梅脚边,绕是她再心狠终究也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姑娘,此时也泪光闪烁,声音呜咽,“姨娘,姨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姨娘从前……从前也对你不够好,可她也只在嘴皮子上耍耍狠,在大事上从来没对不住你过啊,你得救救她,你得救救她……”
忠心耿耿的小丫鬟紧张得嘴唇直打哆嗦,一双手牢牢地抓住喜梅的裙角。
她以为她这一番话能够打动端坐在她面前的这位主子,却不曾想这时的喜梅隐隐地动了杀机!
喜梅轻捻手绢,唇边带着毫无感情的笑意,庄静娴害我骨肉,害我一生无所依!你们主仆俩现在还有脸在我眼前做戏!好啊,只在嘴皮子上耍耍狠,那么,我也就只在嘴皮子上帮帮忙吧。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呀,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可都念着呢,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夫,就是不知道我说的话顶不顶用呢。”说着作势就预备起身。
喜鹊由不得咧嘴笑了,“多谢姨娘,多谢姨娘……”边说还便用衣袖揩揩脸颊上的泪水。在这个强势丫鬟的记忆里,她似乎还从未如此狼狈。
喜梅走了,她走得优雅而愉悦,那是一种报复得逞之后的扬眉吐气,那个柔弱的、卑微的喜梅似乎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上消失。她冷眼看着这座院子,快意地感受着那对恶主恶仆的绝望。
两个时辰过后,一顶小轿才急急忙忙的送了个大夫进府,直奔沐云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