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呢?”
我揉揉酸胀的太阳穴,随口问起萧莫言。
春香手脚麻利地替我穿好珍珠镶边的绣花鞋,“不知道,用过午饭就同段先生出去了。”
段先生来了?他为什么要大老远的从丰都到这儿来?
“我怎么没瞧见呢?”我心里想着,嘴上便也说出来。
“段先生刚进院子就被老爷领出去了,我这也是赶巧才瞧见的。”春香将我推到妆奁台坐好,一双巧手开始在我头上动作起来。
我听凭她给我梳头发,感受着她柔软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突然,我看见了一副奇怪的景象,惊得登时站起身。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奴婢弄疼您了?”
春香连忙扶住我的肩膀,关切问我,指间缠绕着几根青丝。
我怔怔地盯着铜镜,引得春香直以为镜中有鬼怪。
“夫人别慌,有春香在呢。”她说着将身拦在我身前,仿佛只要镜中的鬼怪一出来,她就要与其拼命。
可是,光亮的铜镜里只有我俩的身影。于是春香手上的力道松了,担忧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哄我重新坐下来。
我按住仍在狂跳的心脏,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铜镜中看见雷子轩那张脸。
怎么回事?好几次迷迷糊糊之间都仿佛看见他坐在我的床上,现在又在镜中看见他,难道,这意味着我对他还余情未了?
不可以,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要和过去一刀两断了,现在这样叫我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婿呢?
雷子轩,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你还可以对我说着那样情意绵绵的话语,你怎么可以?
心里一酸,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夫人,”忠心的秋香伏在我膝盖上,抬头问我,“您是不是身子难受啊?”
身子?难受的真的仅仅是身子吗?也难怪秋香这么以为,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几乎日日泡在中药里,舌根子都散发着苦药味儿。
“秋香,你能替我把紫珠找来吗?”
紫珠,这个时候我选择的倾诉对象依旧是紫珠,不是信不过秋香,只是,紫珠始终是最了解我,最懂我感情世界的人。
春香点点头,“夫人您安心坐着,我这就去那边儿唤紫珠姐姐过来。”
她情急之下忘了紫珠如今的身份,旧时的称呼脱口而出,我没有纠正她,在我心里大家姐妹相称很是亲切,只是萧莫言总是喜欢强调这些罢了。
春香走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看着门边那道黑影慢慢地移动,长久之后才发现那是一棵梧桐树的影子。
我想笑,笑自己的百般无聊,一棵树的影子也可以看上半晌。可是,我脸上的肌肉瞬间就僵硬了。
那黑魆魆的树影一晃一晃,竟然开始一丁点一丁点地汇聚起来,聚集成一个盘子大小的圆影。
我不敢眨眼,更奇异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那落在地上的圆影猛地拔地而起,缓缓地变化着,先是有了一个近似人的躯干,然后慢慢地生出了双手,生出了手指头,脸部的轮廓也逐渐清楚。
尖叫!我一定已经开始尖叫了,但是整个世界都沉默着,就是我自己也没有听见一丝声音。
这是一个女人,我看见了一双精美的缎鞋,原本分辨不出的色彩的黑影从脚底开始染上色彩。
我屏住呼吸,很快那色彩就要漫上她的脖颈,很快,就能看清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