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弯起嘴角,“蒋婆是侯府的老人了,不必行此‘大礼’。”
蒋婆睨着眼睛瞧我,鼻子轻哼一下,摆出一副我不能拿她如何的架势。
她既然那么倨傲,我就一直将她晾着,既不赐座也不问话,还让紫珠给我端来一杯滚烫的参汤慢慢呷着,看看这个刁蛮的老婆子能得瑟到几时。
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不知道我们这边出了何事,纷纷侧目,十数道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到蒋婆的身上,渐渐让蒋婆不自在起来。她不安地扭动着身躯,放肆的神气也略微地收敛几分,嘴巴开合几次,犹犹豫豫地说:“不知娘娘何事唤奴婢至此?”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把茶杯轻轻放好,这款白瓷茶杯用上好的珐琅纹饰,我很是喜欢。抚摸着那些细致入微的图案,我捏着慵懒的嗓音问:“素日听闻院里的管事婆子蒋婆是个精明角色,今日里怎么犯起糊涂来了?”
“奴婢不知娘娘所指何事?”话虽这样说,但是心思活泛的蒋婆早就察觉到情势的不对,脑中飞快地想着应对的法子。
不待我发话,紫珠早就指挥着春香和喜梅两人将早已烧得焦糊的鎏金铜炉丢到蒋婆的跟前。
看着情态糟糕的铜炉,蒋婆的表情突然地就放松下来,似乎觉得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蒋婆,这院里各屋的日常用品是你管着吧?”我沉着嗓子问。
蒋婆早就瞧明白了事情缘由,反而不卑不亢地应声道:“回娘娘话,今儿这炭火确实是奴婢摊派到各屋的。”
这个蒋婆倒也爽快,不用我多问就承认了,承认得这么利索,这么理所当然,是看着我好欺负呢?
“为何给娘娘送这么差的炭?”紫珠替我发问。
蒋婆斜着眼睛瞥紫珠一眼,不屑地回答:“这些炭都是下头人采办上来的,我怎么能知道是好是坏呢?”
蒋婆连我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何况比她晚进府的紫珠呢,故而随随便便地就扔了句话来搪塞,却没曾想被我抓住了错处。
乘着蒋婆暗自得意的空当,我突然出声呵斥:“放肆!你作为沐云院的管事婆子,竟敢如此尸位素餐!”
蒋婆被我大声的呵斥吓得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尸位素餐”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奴婢,奴婢要管的杂事着实太多,这炭火的成色如何实在是没工夫一一查看啊。”
“是啊,管事婆子事情确实太多了,一时失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尽量柔和地说着这些话,让刚刚紧张起来的蒋婆放松下来,然后又冷声说道:“可是你不该厚此薄彼,做些对主子不恭敬的事情!”
蒋婆见我又变了脸色,知道事情不好,但口中还在辩解,“奴婢,奴婢不曾厚此薄彼,更不敢对主子不敬啊!”
“是吗?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故意带着点恐吓的意味,我看见蒋婆的头上冒出了缕缕白烟,知道她已经被我吓出冷汗,毕竟在哪个大宅院里被冠上个对主子不敬的罪名都不是件小事情。
“这是今天你叫人给南院那位的石炭,真是漆黑似墨,光华如绸啊。”春香把一块用布包好的石炭放在蒋婆眼前,又打开另外一包,只见是七零八落的几块碎碳渣。
“再瞧瞧你给我送来的这些货色?你难道不是在埋汰我?”我又恢复到之前的轻言细语。
看着眼前这两包有着云泥之别的炭火,蒋婆膝盖一软,匍匐在阶梯下,“奴婢,奴婢不敢埋汰娘娘,这…这些石炭可是世子爷…哦,对,是世子爷让奴婢送到那边去的。”
这个蒋婆看样子真的是糊涂了,她再怎么狡辩也不该扯到子轩身上,如此只会让我越发怒火中烧。子轩我还能不了解吗?虽然仍在与我置气,但绝不会这么快就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紫珠早就暗中打听到子轩在南院的时候从未与庄静娴歇在过一起,更遑论把一直特供给我的石炭送给她了!这不过是蒋婆察言观色,以为南院得宠,见风使舵的把戏!
“一派胡言!竟敢攀扯世子爷,来人啊,把蒋婆拖下去杖责十下。”话音一落,雷福立马找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拖住蒋婆。这一变故使得院里关注这边的下人越来越多了,尤其将要被惩处的还是院里极有势力的管事蒋婆。我就是要让这些贯来会捧高踩低的下人好好瞧瞧,杀鸡给猴看。
蒋婆想不到几块炭的事竟要落得个杖责,尤其还是当着这许多下人的面,口中连连喊道:“奴婢冤枉啊,这确实是世子爷的意思,娘娘可不能滥用私刑啊!”
喊吗?我就是要你喊,喊得越多人听见才好!我也顺势提高了嗓门,“蒋婆,当上管事婆子,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吧?”
侯府的这些管家管事婆子虽说在府里只是个下人,可是回到自己家又换一副模样,成了主子,家里丫鬟小厮的也有一堆。这蒋婆便是这些故事婆子里日子过得最逍遥的,全是因着她管着“后勤工作”,能揩油水的机会太多了,就拿这些以次充好的炭火来说,就是她的手笔。
“把侯府里上好的石炭换成劣质的货色,拿来糊弄主子,又把石炭拿出去私卖,中饱私囊,你说你是冤枉的?给我拉下去!”
两个威武大汉一得令,立即手脚麻利地摁住蒋婆的身子,使劲往后拖,一番折腾之后,把蒋婆结结实实地绑在条凳上。
蒋婆一路拼命挣扎着,但无奈养尊处优太久了,早就没有当初干活的气力,再说毕竟是上了点年纪的女人怎么犟得过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呢?
“奴婢冤枉,奴婢真是冤枉的!”此时的蒋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口中高声呼喊着。而我,乐得让她卖力演出,为更多仍在观望的下人敲敲警钟。
“娘娘,娘娘诬赖奴婢,你有什么证据?”蒋婆不管不顾地喊着。
我不曾想到心理防线已即将攻破蒋婆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好在我做事比较严谨,早就让紫珠暗中查明了一切,此时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也不会随便开罪与蒋婆。
“你问我要证据?那是不是要我把江潮找来?”丝毫不隐藏我的情绪,瞪向蒋婆的眼睛里冷得要结出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