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婆一听到江潮的名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待我吩咐雷福将江潮找来时，蒋婆才呐呐开口：“不，不要找我儿子，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啊！”
雷福找到江潮的时候，这小子正躲在柴房里抱着一个外院的小丫头亲热呢。要说这个江潮长得獐头鼠脑，一副小瘪三模样。奈何人家命好，得了个能干的老娘，这些年又费尽心思地从侯府里倒腾东西，在外边倒也算得上富裕之家的大爷了。
雷福一面押着江潮往沐云院走，一面吩咐手下几个小兄弟去蒋婆家搜查。没费多大功夫就搜出来三大箱满是金银珠宝的上好樟木箱。
江潮看着老娘被绑在条凳上，知道出大事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给我磕头请安。
我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江潮，你可知罪？”
江潮这小子倒也不傻，偷偷地瞥蒋婆，见老娘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连忙回话说：“奴才与老母一直勤勤恳恳地为侯府做事，不知犯有何罪啊！”
“不知？一会儿就知道了！来人，给他绑起来！”我果决地下着命令。
看着蒋婆和江潮双双被绑在条凳上，围观的下人们越聚越多。
雷福小声在我耳边汇报着搜查的情况，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不过我仍然很满意，称赞他办事有方。
很快，几个小厮就抬着那三大箱金银珠宝上来了，一直哭喊挣扎着的蒋婆和江潮看见这些东西却不再喊叫，一副大难临头的神色。
“蒋婆，”我面带笑意，“您真的是生财有道呢？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你不要好好解释解释吗？依你和江潮的收入怎么也达不到这个数吧？就是算上这么多年来侯府的赏赐，这些东西也多得太夸张了。你们谁给我说说这些东西的来路？”
蒋婆早都吓得面无人色，江潮满头是汗，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我刚好继续道：“看样子还不愿意说啊，不愿意说就给我打到说！雷福！”
雷福给两个护院一个眼色，经验丰富的护院高高举起的板子重重地落下。
白色的亵裤上沁出一团团的鲜血，蒋婆翻着白眼昏死过去，江潮脸色灰白，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支支吾吾地痛呼。
一名护院将早就备好的凉水从蒋婆的头顶浇下，初春十分，天气尚冷，在这样的刺激下，吃不住杖刑的蒋婆又悠悠醒转了。原本打理得齐崭崭的头发如今正乱蓬蓬、湿漉漉地滴着水珠，一身透着富贵的衣裳也在拉扯中和挣扎中变成了一团腌菜。
另一边的江潮已经受完了刑，刚一松开紧紧绑着的绳子，这厮就软绵绵地从条凳上滑落，兀自喘着粗气。
我冷冷地盯一眼江潮，“你认罪吗？”
他匍匐在地上，忍不住回头看蒋婆。
蒋婆硬撑起脑袋，艰难地摆动着头，额前湿透的发随着动作抖动。江潮得到老娘的指示，便低下头不吱声。
看样子这个蒋婆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继续！”我淡淡地开口。
经验丰富的护院将带有倒钩的板子挥舞得虎虎生威，打在蒋婆身上，不但撕裂皮肤，还会击伤内脏。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蒋婆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十下板子打过后，蒋婆脑袋低垂着，只有进气不见出气。
“蒋婆，你真的不要认罪吗？”
“奴婢无罪，奴婢勤勤恳恳在侯府侍奉了十数年，不想到头来被主子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这个蒋婆看起来面无人色，想不到竟如此经打，还有胆子说出这番话？她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我找人弄来的了？好你个蒋婆，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本有心放过你，你居然还倒打一耙，来人，给我打！”心里有气，语气不觉又加重了几分。
这些护院都是经验丰富的打手了，一听我口气比方才更加严厉，手上的劲儿也加重了。衣袂翻飞中隐隐绰绰地看见细细碎碎的血沫向四周散开。
或明观或偷看的下人们脸上都浮起了一层惊恐之色。
我也渐渐地皱起了眉头，眼看着蒋婆就要不行了，我的本意只是要教训教训越来越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下人，并不想真的搞出人命来。哪曾想这蒋婆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竟如此嘴硬。事情逼到这地步，我是绝对不能轻易罢手了，这番绕过了蒋婆，今后就更降不住这些人。
蒋婆毕竟也上了年纪，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就像一张薄薄的麻布口袋似的挂在凳子上了。
我不发话，护院也就没有停手的意思。
紫珠转头看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先前每打一下，蒋婆还会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这几下却是一点动静都没了。
我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由地也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在这里只要将奴才冠上个不敬主子的罪名就可以责以刑罚，何况蒋婆还有贪腐的劣迹，但是事情似乎还没到必须“杀”鸡儆猴的地步。这可如何是好呢？
正当我进退维谷之际，江潮这个孝子替我解了围，他眼看老娘就要咽气了，立马鼻涕眼泪齐下地给我磕头，脑门上全是灰土，“娘娘，娘娘，您饶了奴才的娘吧！我们知罪了！认罪了！”
我见江潮开口说认罪，瞬间松了一口气，赶紧叫护院住手。却没料到蒋婆真的是一心一意地往死路上奔。
她一听见自己的儿子认罪了，还用微弱的声音教训他，“没用的东西！怎么长了这么一副软骨头！”
随即又用怨毒的眼神射向我，“奴婢没罪，哪里来得认罪一说？”
我感到心脏一缩，这样抬杠，难道真的要逼着我将人打死吗？
“娘！娘！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江潮看我微微举起了右手，害怕我再下令责打蒋婆，费劲地支起两条细细的胳膊，拖着受伤的下肢向老娘爬去。
“娘，咱们认罪了！保命要紧啊！”话一说完，江潮就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蒋婆吃力地眨眨眼皮，看向儿子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不舍，有无奈……
我将他们母子二人的互动仔仔细细地瞧在眼里，突然感到一丝蹊跷。
见蒋婆半响不说话，江潮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一把眼泪，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如何伙同母亲挪用侯府财产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得清清楚楚，甚至大包大揽地将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可见江潮其实还是挺有孝心。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吩咐雷福将他俩人带下去，请大夫来好生调养。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几片飘落的黄叶。我居高临下，冷冷地扫视着那些或在明或在暗观看这场好戏的下人们，他们全都低下头，该扫地的扫地，该跑腿的跑腿，全然一副没有事情发生过的模样。
一场主仆间残酷的较量只留下那一地鲜红的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