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今晚的沐云院显得格外的静寂,胆小怕事的下人甚至在几重厚墙开外仍然能听见蒋婆母子呼痛抽气的声音。这些向来惯于看上头脸色行事的人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位出身卑微,却让侯爷亲自上书为她请封世子侧妃的女人。
今晚雷子轩还是毫无例外地去了小娴姨娘的南院,我盯着远处隐没在薄雾中的青山苦笑。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如今他还没有真的接纳那个女人,我就忍受不了了?那么到了他真正享受齐人之福那天,我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日施展的那一套犀利手腕,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我得赶在小娴姨娘站稳脚跟之前巩固自己的地位,万一真的到了必须和其他女人争宠的那一天,我也不至于太凄凉。
南院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伺候小娴姨娘的下人们看见世子爷如期而至,个个脸上藏着喜色,白日里受到的震摄不知不觉中又淡了几分。
“夫君,我特意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了碗银耳燕窝粥,快趁热喝了它。”庄静娴今天化了淡淡的泪妆,眼眸之间更添许多让人怜爱之色。
雷子轩对于眼前大献殷勤的庄静娴视若无睹,心里满是何敏之,这些天来他对这个挚爱的女人越来越看不懂了。因着赌气才会上这南院来。
他不动声色地拂开庄静娴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口气中带着不悦,“夫君是你能叫的吗?”
庄静娴闻言,委屈得一副立马就要掉泪的模样,加上那个恰到好处的妆容,是个男人都不由地要生出怜爱之心来。
但是她忘了,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雷子轩!这个男人的心早都完完全全地属于另一个女人。
果然,雷子轩一见她那副要哭的丧气相,心里又多了些嫌恶。只不过碍着那些早已记不清的幼时情谊,又想起父亲对她的关爱,才冷冷地开口说:“好了,我又没说什么,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不爱瞧。”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是个聪明的女人都该知道装哭那套该收起来,但这庄静娴偏偏是个蠢的。见雷子轩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又不乐意了,一个蹲身,竟在雷子轩跟前抽泣起来,“妾身,妾身不知做错了何事,惹得世子这么嫌弃,我这才刚刚跟了你,你就是这般,往后我可还怎么过?”
雷子轩忍了半阵儿才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打算赶紧把这惹人烦的女人劝住了。结果一低头,竟看见蹲在地上的庄静娴极力伏着身子,浅浅的衣襟根本遮不住那对呼之欲出的雪白美胸。
漂亮的剑眉骤然一紧,星目中射出两道狠狠的光,“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我起开!”
可怜的小娴姨娘不知哪里又招惹了世子爷,反应慢了半拍便被盛怒中起身离开的雷子轩撞偏了身子,单手撑在地上。
回头看见即将踏出房门的男人,庄静娴终于忍不住了,受够了雷子轩连日来的虚情假意和冷落嫌弃,这个向来被人称赞温顺柔和的女子含泪喊道:“是因为她吗?是因为那个何敏之吗?她不过是个低贱的艺妓!我有哪点比不过她?”
雷子轩猛地回过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怒容,几大步走回到庄静娴跟前,捏住她的脸颊,“就凭你背后恶意中伤人这一条,你这辈子就永远比不上敏之!她不是艺妓!是我靖威侯世子的世子妃!你给我记住了!”
庄静娴想不到一向待人彬彬有礼的雷子轩会突然这样凶狠,害怕但更多是不甘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弄湿了年轻世子的手背。
雷子轩缓缓放下手臂,看着被自己吓哭的庄静娴换上好一点儿的口气,“我失态了,我向你赔罪。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样说敏之。”
“敏之?你可真是珍爱她啊?”
雷子轩背过身子不去看庄静娴那双幽怨的眼睛。
“也不知道她究竟交了什么好运被册封为世子侧妃,在你嘴里又成了世子妃?”庄静娴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你那么宝贝她,可是你了解她吗?你说我恶意伤人,那你可知她的狠辣行径?”
雷子轩对今天何敏之责打了蒋婆与江潮的事情早就有所耳闻,从他的立场看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那句“你了解她吗?”问到了他的心坎上。
见雷子轩默然不语,庄静娴还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便开始渲染那个她深深嫉妒的女人的狠毒,“她因为几块破炭就把蒋婆安上一个不敬主子的罪名,把蒋婆一个在侯府伺候了十数年的老人打得半死不活不说,还将人家唯一的儿子牵扯进来狠狠一顿打。难道这样的女人竟比我高尚?”
雷子轩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何敏之突然间使出雷霆手腕,但早已习惯性地站在了自己所爱之人的一边,此刻听着庄静娴一个劲儿地数落她,只觉得刺耳万分。转头留给庄静娴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姨娘一个颇具威胁意味的眼神就抬脚离去了。
庄静娴看着雷子轩大步离开的身影,不由地捏紧了粉拳:原本想靠着蒋妈妈的势力慢慢挤垮婧妃,没想到那个一直软弱的女人今天会来这么一手,一下子就将蒋妈妈拉下马来。真真是轻敌了。
此时我正躺在高床之上沉沉入睡,哪里想得到今天的所作所为不但震摄了那些逢源的墙头草、势利的猢狲,更震动了藏得很深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