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这一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百无聊赖地捉着身上的跳蚤,天啦,生活先是把我变成了青楼女子,变成了豪门贵妇,现在又变成一个肮脏龌龊的疯婆娘。
唉,这就是生活啊。
那个女子是谁?我在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躲着我呢?春香,春香,是你吧?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在百般的焦虑和担忧当中等待着小皮的消息,等着它告诉我,我的好姐妹如今是什么状况。
“徐菁遥,徐菁遥……”我开始喊那个人的名字,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界,也只有他算是个伴儿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但这地方的回音很大,我不必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叫应他。
“什么事?”
徐菁遥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木栅栏,穿过长长的过道,传到我耳朵里时隐隐带着重音。
“哎,说说你的事吧,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管好你自己吧。”
许久,他稍嫌不耐的口气才传过来。
我吐吐舌头,连忙换个话题:“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要不你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家里有什么人呐?”
“没人。”
我被他这简短的回答一下子堵住,泄气道:“算了算了,真没劲!”
我理一理自己乱糟糟的稻草床,啪一下倒上去,有几根稻草飞起来,引得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在吗?”
徐菁遥突然十分好脾气的叫我,我撇撇嘴,从鼻子里嗯一声,也不知道他感应到了没有。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
他的嗓音里有着无限的伤感和回忆。是的,他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
“无父无母的孩子自然总是受人欺负了,白天我们出去捡别人丢掉的烂菜叶子,晚上回到栖身的破庙里,用一口破了的小瓦罐煮汤,偶尔放上几块儿发酸发臭的豆腐,就很满足。”
他用低沉的声音叙述着,我不知不觉靠近墙壁,“你们?”
“是的,我们,”他似乎哽咽了,“孤儿也是有兄弟姐妹的,我们好像家人一样凑合着过日子,可是,毒打、疾病、饥饿,就像海水一般袭来。我们跪在医馆门前不住地磕头、求情,可那些人……那些天天标榜自己医者仁心的东西除了向我们身上吐唾沫星子,什么都不肯施舍!”
我听见他在用手捶打墙壁,不知所措地喊他:“喂,徐菁遥,徐菁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们一个又一个地被夺走生命!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无助吗?”
“我明白,我明白的。”
“你明白?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绝望而痛楚。
“不!你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家的孩子哪里能体会那种感觉!”
我被他硬生生地打断,“你们爹疼娘爱的,即便寻常人家,父母也把孩子当成宝!”
父母,说起父母,我眼中也不禁噙满了泪水。
“大哥,二姐,和我三个人在艰难的生活中感情愈深,可是,老天爷偏偏喜欢与苦命人作对,二姐被人贩子给拐卖了。我跟大哥发疯似的到处找,可茫茫人海,我们两个孩子又哪里知道该往何处去啊?除了抱头痛哭别无他法。”
我小心翼翼地试图安慰他:“好在你大哥他还陪在你身边。”
“大哥?呵呵,”提起这位“大哥”,他从刚才的愤怒中平静下来,“我为了使日子好过一些,开始拼命挣钱,是的,我用了一些下三滥的办法,我去偷、去骗、甚至去抢。我满心欢喜地把辛苦得来的钱捧到大哥面前,却被他一把推开,那些钱洒了一地!他不是不知道那是我抛弃所有尊严换来的钱!”
我小小声道:“我想你大哥肯定不认同你的行为吧。”
“是啊,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二人越走越远。他一心学武,不久便入了伍,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凭着在战场上的勇猛在军营里渐渐累积起威望,一点一点地得到赏识。而我,我凭借着一张脸蛋,辗转于各处风月场所,靠女人的施舍度日。你知道吗?在那种地方,我遇见了二姐,曾经单薄又清纯的她,出落得好比丰都城里最丰腴妖娆的花朵。可是,那样美丽的她却是……却是妓女。”
我的心一揪,初至大梁时的回忆一下子袭上心头,那种恐惧、无助在很长时间里都是我的噩梦,我幸而遇上雷子轩,可那个女子呢?年少懵懂的她该是在怎样的暗黑里苦苦挣扎?
“你有试过想办法赎她出来吗?”
“怎么没有,我为了她,为了她才投入萧景毓的门下,成为成为一个供他驱使的奴才!不,是一只一只可悲的狗!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二姐她不领情!”
萧景毓?这件事居然和萧景毓有联系?我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可疑的信号。
“你那个二姐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吗?”
徐菁遥突然警惕起来:“说了你也不会认识的。”
我呵呵笑着:“是是是,我确实不认识,咱们这不是聊天嘛。”
“徐墨竹。”
我一愣,“她叫墨竹?”
“怎么,你当真认识?”
我连忙否认:“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能认识呢。只不过听说有位墨竹姑娘色艺双绝,曾经在某个享有盛名的拍卖场合拍出天价,成功入主大将军府。不知你说的可是这位墨竹姑娘?”
徐菁遥半晌没有回应,我知道我猜准了。
徐凛,当年是骠骑将军徐凛拍下了她。联系这位大将军的传闻,我几乎可以断定徐菁遥嘴里的大哥就是他了!可是,萧景毓在这毫无血缘关系的三兄妹之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一时半会儿理不清这混乱的关系,徐菁遥也不再有动静,我只好又重新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