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国丰把儿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原本准备了一宿的话,现在也不知为何失掉了讲出来的兴致。
“子轩,子轩啦!”
府上二老爷驸马雷国华闻得自己宝贝侄子平安无事回家,立即向公主告假回府。这会儿人还没进前厅,浑厚的嗓音就传进来了。
听得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雷子轩脸上温柔的效益刹那间不见了,糟糕!这来的又是谁?他紧张地思索着,急中生智地想到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干脆宣称自己遇险受伤,脑子有些糊涂好了。
“嘿!雷子轩!你二叔叫你,你怎么也不答应声啊!”
好在雷国华是个咋咋呼呼的角色,倒给了他这个冒牌侄子一个下台的场子。
雷子轩知道再怠慢了自己的亲叔叔可就说不过去了,连忙起身出去迎接。他双手拱起规规矩矩地像雷国华鞠一躬,口中朗朗说道:“子轩见过二叔,给二叔请安了。”
雷国华哈哈大笑道:“瞧你这孩子,到晋州做做官,跟你二叔也来这套了?”
他亲昵的拍拍雷子轩的肩膀,完全没看出侄子的异常。
雷子轩这套做派落在父兄眼里显得很是突兀,他什么时候对雷国华这个态度过?在雷国丰和雷子珩看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一对兄弟,雷子轩不会这么恭敬有礼。难道一个人在短短的两年内真的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假冒的世子爷不会明白自己又犯了个错误,还以为自己的举止言行天衣无缝,殊不知父兄的心里都暗自打鼓了。他拿先前对雷国丰的那套做派来对雷国华,这下子看起来就很不适宜了。
为迎接雷子轩而精心准备的筵席众人强颜欢笑,唯独粗枝大叶的驸马爷开开心心地喝酒聊天,对众人的反应毫无察觉。
夜晚来临,雷子轩躺在沐云院久违的高床软枕之上,久久地阖不上眼睛,发生的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他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我到底是谁呢?
这几乎是雷子轩每晚入睡之前都反复琢磨的问题,萧景毓与段一辰讳莫那如深的态度,更是让他有一种好奇的心理,那种感觉好像心眼儿里发痒,越是避讳它就痒得越厉害。
“我不是他,这是明明白白的,可我若不是他,为何偏偏有那么多熟悉的回忆呢?”
雷子轩在黑夜里睁着明亮的眼睛,这一刻,他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自己的使命,周围的事物,身边的亲友,那么的美好,又是那么的熟悉。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我只是他的影子?”
突然,雷子轩克制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一阵血腥气在喉咙阵阵翻涌,愤懑、忧愁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雷子轩费劲地坐起来,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涌出眼眶,他明白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的衰弱。时日不多了,还要被萧景毓拿捏在手中,与对待自己十分和善的靖威侯府为敌。雷子轩慢慢闭上眼睛,手指一根一根地攥紧,在床单上留下纠结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