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府禁烟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可苦了那些鸦片鬼,他们没有大烟可抽,轻者哈欠连天,浑身没劲;重者颤抖不止,直翻白眼。对这些抽惯了鸦片的家伙来说,一天不抱着烟枪吸上几口,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日子稍稍舒服了些,晋州城里一些有门路的烟馆老板重整旗鼓,不声不响地又干起老本行了。因为货物稀缺,鸦片烟的价格水涨船高,可是那些鸦片鬼还是嗅着烟味儿纷纷找上门来。
不出两个月,城里的烟馆就像春天的野草一样,一间间地冒出来。他们不敢声张,犹如暗娼一般做着秘密的勾当。
郑凤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把这几个月的变化一一看在眼里。他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头戴黑色学士方巾,旁人见了只会以为是个穷酸的教书匠。
雷蕊跟在他身后,手上挎着一个菜篮子,她东张西望着,手上紧紧抓着一个小布兜,那里装着一些散碎银两。她没看见郑先生发紧的脸色,正饶有兴致地在一个货郎的箩筐里挑着她喜欢的玩意儿。
“先生,先生,您等等我。”雷蕊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铜铃,急急忙忙地收好钱兜。
郑凤河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并没注意到雷蕊已经被他甩下一大截儿了。
雷蕊挎着篮子快步跑过来,孩子气地举着手中的铜铃,发出一串儿清脆的顶铃声。
这时郑凤河的目光才从沾染了灰尘的鞋尖儿上转到雷蕊身上,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红着脸向自己跑来,在自己身边站定了,微微喘着气儿,开心地叫他看她手中的铜铃。
郑凤河微微弯起嘴角,那对三角眼的眼角皱起一些笑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感觉到一点快乐。
“先生,这个铜铃好看吧?”雷蕊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郑凤河接过铜铃看了看,又放在耳边摇摇它,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来。
雷蕊见向来老成持重的郑先生这个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她拿回铜铃,手脚麻利地把它挂在郑凤河的腰带上。
“这是我送给先生的。”
言罢露出洁白的贝齿歪头看着郑凤河。
郑凤河这时腼腆起来,轻轻地摸摸铜铃,又把它往左往右挪动了几次:“这样好吗?”
等雷蕊认真地点点头,他们才继续往前走。
郑凤河出门不走大道,专门挑那些街角暗巷,惹得雷蕊撅起小嘴,“先生,这都出来一个时辰了,你看我这篮子里还是空的,什么都没买着,你怎么专挑没人的地儿走呢?”
郑凤河那对三角眼一下子恢复了往常的锐利,他心里掂量了几分,然后悄悄凑到雷蕊耳边:“因为啊,咱们今儿个专挑有烟鬼的地方走。”
一路上,两人不再搭话,雷蕊显然是听了先生的话谨慎起来,郑凤河也思索着自己的心事:为什么世子这次回来以后,禁烟的力度好似不比从前了呢?他想着想着,心绪又飘走了,雷蕊白皙的脖颈在眼前晃着。那是刚才他对她讲话时看见的,他还看见了她粉嫩嫩的耳垂,那细小茸毛显得很是可爱。
郑凤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瞥瞥身旁的雷蕊,小姑娘紧抿着小嘴儿,忽闪忽闪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嗬嗬,不过是个孩子罢了。郑凤河摇摇头,迈着大步往前走去,悬在腰间的铜铃欢快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