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给我端来一大桌的佳肴,我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全塞进嘴里。惹得她抿嘴直笑:“小姐,慢点儿吃,不着急。”
我顾着腮帮子,勉强张嘴吱声:“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胃口特别好。”
春香悄悄在我耳边吐气:“是因为世子吧。”
我停下手中动作,敏锐地往窗外一望。
一道人影倏地从窗外闪过。
她连忙噤声,心虚地看看我。见我神色一松,才咬咬唇,将菜往我碗里送。
没错,最近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可是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却日胜一日。
“小姐,这……”
难得的好心情一下子小时的无影无踪,萧莫言在监视我,为什么?是因为男人强烈的占有欲,还是其他?
鼓师?看他的气度举止,吃穿用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是一个匠人。我慢慢吞咽着口中的食物,为什么他摘掉了脸上的假面,还是叫人看不清?
萧莫言此时正躺在书房的躺椅里,窗外的日光斜斜投入屋里,在这个闭目沉思的男子脸上洒下一片黄晕。
他眉间微微皱起,眼睛紧闭着,呼吸均匀。若不是眼角不安的颤动,准会叫人以为他陷入了熟睡之中。
段一辰弓着身子缩在墙角的暗影里,双手拢在衣袖中,一双眼睛闪烁着深邃的光泽。
良久之后,这位老者咳嗽一声,喉结在颈间衰老的肌肤里滚动几下,发出沙哑的声音:“景毓,丰都的局势很是急迫了,据可靠密保,皇上龙体日衰,已多次在公私场合宣称属意皇子翊,我们不能再留在晋州坐以待毙……”
萧景毓略微挪动一下身子,一双惊艳的凤眼缓缓张开,眉间还深深锁着惆怅。
“父皇,眼里果真只有他。”
段一辰轻轻吸吸鼻子,“景毓,我们必须马上回丰都。”
萧莫言突然一下直起身子,手掌紧紧按在扶手上,眼睛里的愁怨一扫而空,嘴边扯出一丝狞笑:“呵呵,段先生坐不住了?皇城之中尚有内应,我们置身宫外,指点江山岂不快哉?”
坐在阴影里的段一辰没有吱声,他脑中飞快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片刻之后缓声说道:“主子运筹帷幄,老朽不敢妄加评判,只是如今丰都城内风云变幻,若仍旧置身千里之外,老朽唯恐反应不及。何况,皇城之中的“皇子毓”,已漏出些许马脚……”
“废物!”
这次萧莫言不待段一辰说完,便面带怒气起身离座,“装了那么多年的我,还会漏出马脚!”
“主子休要气恼,鱼目终究是鱼目,难以混珠。何况,”说到这里,老先生停顿片刻,“近来他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萧莫言凤眸微闪,已明白先生话中之意。身为神丰帝为数不多的优秀皇子,纵然他这些年来不问政事,浑然一副闲散公子模样,仍旧有许多双敏锐的眼睛钉在他身上。他能够想象宫中的替身替自己挡掉了多少明枪暗箭。
“景毓,”段一辰缓和语气,亲切唤他:“我明白你的心思,雷子轩下落不明,你始终心有不甘。”
萧莫言脸上重新罩上一层阴影,唇角微微发白,那是被牙齿咬的。
“好在何敏之身怀异能,若是加以利用……”段一辰瞥见萧莫言脸色沉郁下来,便闭上了嘴。
“她确实替咱们省了不少事儿。”萧莫言冷冰冰的话从红口白牙中一字一字蹦出来。
这一刻,萧莫言心里好似塞满了一团乱絮,他端起桌上的热茶送进嘴里,直到嘴巴泛出苦涩味儿,他也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是爱她多于想要利用她,还是想要利用她多于爱她。他静静地站着,站到段一辰离开书房,站到屋里的光渐渐消逝,站到茶水变得冰凉,他还没有将这个问题想清楚,却发觉那阵苦涩泛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