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削瘦,眼窝青黑的神丰帝完全失掉了帝王雄风,只唇上那撇精心护理的胡须仍然乌黑发亮。
神丰帝喘够了气,眼睛往桌上一瞥,小宝子立马就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参汤。他接过那参汤喝了,疲惫的眼睛里才恢复一些些光彩。
“唉,小海子,朕怕是不行了……”
皇上一说这话,满屋子的太监宫女连连跪倒在地,内殿里只能听见神丰帝胸腔里拉风箱般的呼吸声和一点点可疑的啜泣声。
那啜泣声正是钱禄海发出来的,多少年了,神丰帝一直这样喊着他小海子,把他从一个受人欺负的小太监提拔到今天这样的位置来,即便神丰帝知道自己有点小毛病,也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地袒护他。到如今,这位老主子终于是要不行了……钱禄海一边想着往昔的种种主仆情深,一边儿念着未来的种种宦海风雨,一种由衷的伤心和些许的不安刹那间涌上心头。他连忙用衣袖揩眼窝子里的泪水,哽着嗓子跪倒在床边:“奴才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治罪。”
神丰帝叹口气,他心里又如何好过呢,身体亏耗至今,只怕是度一日是一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伺候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奴心里肯定有很多想法的。
“小海子,快起来吧,地上又冷又硬,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哭了,叫小的们瞧见了笑话。快点差人替朕把太子找来。”
钱禄海听着神丰帝前边儿的话心里暖呼呼的,等听清了最后一句,便立时恭恭敬敬地应一声:“嗻!”
原来,七日以前,神丰帝就下旨立了三皇子萧景翊为当朝太子,并举行了盛大的册封典礼。国家立下了储君,未来的局势看起来明朗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太子就从东宫赶来了。
一台八人大轿在宫殿外落地,萧景翊一身明黄太子服制,乌黑发亮的长发高高竖起,头顶一观九龙宝顶,其间点缀着颗颗明亮圆润的东珠,华贵气度令人叹服。
萧景翊眉清目朗,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只那稍显黯淡的薄唇给人一种冷硬的味道。
两个专门服侍萧景翊的太监等轿子停稳,立马上前搀扶。萧景翊十分顺从地任凭这两个肌肉壮实的太监架起自己的胳膊,带着自己往神丰帝的内殿行去。
等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踏入内殿,神丰帝即可就明白是自己的儿子到了。
太监宫女们齐齐给萧景翊请过安,便一一告退,只留下位高权重,深得皇上欢心的钱禄海在内。
“儿臣给父皇请安。”
萧景翊在两位太监的帮助下艰难地弯下膝盖。
神丰帝连连摆手:“吾儿毋须多礼。”
钱禄海何等机灵,一见这样,立马搬来个墩子给太子坐下。
神丰帝看着自己的爱子,丰神玉朗,雄才大略,只可惜年幼之时便遭人暗算,落下腿疾,更由此被一些大臣诟病,说他无力继承大统。
萧景翊心性坚忍,做事果决,处理政务手段老辣,不少被他收拾的大臣怀恨在心,费尽心思造谣诋毁,萧景翊从此留下为人狠戾的名声。
“父皇何事唤儿臣?”
萧景翊的声音带有独特的磁性,十分悦耳动听。
神丰帝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痛色,继而唉声叹气:“景翊啊,父皇我怕是要去见你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