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给了轩辕皓戈视物的权利,给了轩辕皓戈守护她拥有她的权利,连为她流泪的机会,他也给了。
孟乐乐急忙上前,为他捶打着后背,掌柜的远远地看着他们,微微勾起唇角笑着,仿佛是看到了恩爱的小夫妻一般。
“呦!他们说的还没错,你真的给本少带了个绿帽子啊!”
一阵浮夸的声音响起,孟乐乐猛然一惊,连连后退,躲在执诺身后,抬起头惊恐的看着面前衣袂飘飘却面色有些浮肿的“翩翩”公子爷。
“李……李少爷。”孟乐乐有些沉不住气,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忍不住颤抖的抓住了执诺的衣襟,执诺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一般,安心似的将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只是那么一瞬,如同触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到心底,柔软的冰凉带着些许硬硬的东西,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猛然一惊,惊愕的看着面前握住自己的男子,想不到,执诺浑身竟没有丝毫的温度。
如同,如同死人一般。
“哼!就是这个小白脸?哎我说乐乐,你他妈眼光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找个冰块脸啊!瞧瞧瞧瞧,这么个人,哪有本少李谦一丁点的潇洒帅气风流倜傥?”李谦刷的一声将折扇展开,有一下没一下极其自恋的扇着,身后的狗腿子猛然一震点头,露出谄媚之色。
孟乐乐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懒得理他,可又恐于他的势力,不由得心里颤抖几分。
执诺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微微一笑,说道:“乐乐,为我续杯茶。”
孟乐乐立即点头笑道:“好啊!”基本是一气呵成,将茶水缓缓地倒进杯子里之后,轻轻地递到他手上,执诺抬起头,淡淡的笑意在唇角氤氲开来,如同极其渺茫的水雾,朦朦胧胧的散开。
“不是,你们两个当本少不存在是吧?孟乐乐你给我过来,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啊?瞧瞧瞧瞧,沉默寡言,还是一副白发苍苍的模样,说不定是个老不死!还有着病,本少有哪点不好啦?”李谦愤怒的指着执诺和孟乐乐,大声吼道,惹得客栈里客人纷纷朝这里转过头看着。
身后的几人冲他们扯着嗓子大喊:“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家少爷正教训未过门的小媳妇!吃你们的饭去!”
那几个老百姓微微一哆嗦,想了想也就转回去继续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
孟乐乐刚要说话,却见执诺轻轻地捂住了她的手,抬起手摸索了几下,也为她续了杯茶水,微微笑道:“乐乐,咱们方才还未说完,这香气,是用竹叶和红脸的花瓣制成的,用清晨的露水浸了八遍,随后又放到风干的荷叶里,自然放在角落里风干,随后便夹杂了些许尘土的味道。若是你不喜欢这些清淡的味道,我倒是可以抽空为你调些别的香料。”
执诺的声音很好听,如磬一般,铮铮叮叮,清凉如水,孟乐乐既着急又安分的听着,心底却在打着退堂鼓,万一一会儿李谦真的发怒起来,那……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来人,给我打!”李谦兴许是被惹怒了,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猛然一挥手,客栈里立即客人烟消云散,身后的狗腿子呼喊着,纷纷举着棍棒准备上前。
孟乐乐立即紧紧地抓住执诺的手,颤声道:“用不用……用不用去唤墨公子?”
“唤什么?若是他来,指不定会更乱。”执诺微微一笑,立即松开了孟乐乐的手,孟乐乐一惊,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看着执诺,执诺耳朵微微抖动,长长的雪色头发如同散开的蛛网一般,清冷俊秀的侧脸散发着冷冽的寒光,双目无神,却余寒犹厉。
众人不由得被这绝美青泠的景象所痴。
执诺趁这个空档,伸手飞快的点了他们的穴道,众人不由得定在了哪里,动弹不得,李谦傻愣愣的杵在那里,铁青的脸色许久缓和不来,最后只好,呆呆的说道:“你……你小子到底是……是何人?我……本少的爹爹可是……可是这乐平镇的……”
“我了解这些做什么?”执诺依旧是空洞的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歪在头,冷冽一笑,从腰间抖出一个令牌,直直的晃荡着。
李谦猛然一看,顿时吓得如同一摊烂泥:“你……你……你竟然是……”
“被你发现了?”执诺笑得既温柔又无辜,云淡风轻得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听着他狼狈逃跑的声音,不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孟乐乐急忙上前扶住他:“哇,想不到你看不见,居然还可以点穴点的那么准确啊!”
“嗯,还是可以听出来他们的方位的。”执诺淡淡的笑着,将令牌缓缓地收到怀里,孟乐乐奇怪的看着他怀中的令牌,奇怪的说道:“执诺,这个……是什么啊?”
“没什么,一个小东西罢了。”执诺眉头微微拧着,淡淡一笑,“咱们走吧。”
“好!”
“下官李安仁,参见大人……”李安仁领着自家不孝子李谦,颤颤巍巍的跪在执诺面前,执诺闭着眼,安生的坐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端起一杯云峰喝得舒畅,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有几分可怕。
孟乐乐好奇的躲在门口,却被韩笑一手提了出来:“唉唉唉,我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执诺的安全啦!你不好奇啊。”
孟乐乐一把推开韩笑,理直气壮的说道,撅了撅嘴,有些不服气。
“嘿!我说你……”韩笑有些气结,抬手猛然一扇子敲到她头上,孟乐乐一下子捂住头,愤怒的将他望着,风墨缓缓走过来安抚下她的脑袋,冲韩笑说得:“笑笑,你若是将她打伤了,呵呵,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哼!话说……今天一大早,李大人便带着李谦那个混蛋,来找执诺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连听都不让听!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嘛?”孟乐乐有恃无恐的叉着腰,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对韩笑说道。
“嘿,我说你越来越嚣张了啊!”韩笑同样叉着腰,低头恶狠狠地将她望着,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却不见一丁点的狠劲儿,倒是有些玩味的神色,搞得孟乐乐几乎要笑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执诺缓缓地说道,不带一丝波澜,依旧是半闭着双眼,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这……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见此玉佩如见陛下,这规矩却是百年传下来的。”
李安仁一愣,如实的说道,想了想又,猛地揪住李谦的身影,“犬子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大人……”
“无妨,只是诱拐良家少女,拐到我家来了。这孟乐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小心被他调戏了罢了。”执诺云淡风轻的说到,缓缓抬起眼皮,空洞的目光射的李安仁父子二人几乎要超生了。
“这……逆子,还不赶快给大人赔罪!”
李安仁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自家儿子一直娇惯着,所以他平时去调戏一些良家妇女之类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是自家儿子,舍不得骂舍不得打,况且家里还有个护短的老娘,唉,如今惹了事端,也只好打打骂骂了,不然很可能为此丢了性命。
“赔什么罪?那孟乐乐分明就是我先看上的!他一个外地人,竟然说乐乐是他家未过门的小媳妇,哼!强词夺理。”李谦丝毫没有谦卑姿态,十分不服气的挺起腰板,将头扭到一旁,李安仁恨铁不成钢,只得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
“我方才……听到什么?”孟乐乐十分震惊的看着韩笑,合不拢嘴。
“没什么啊,他只不过说是你未过门的媳妇罢了。”韩笑无所谓地叼着一根甘草,双手抱头靠在粉色的墙上,神情自若地如同说“我们去吃饭吧”一样,低低头看见孟乐乐既欣喜又震惊地将自己望着,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胡话。
“我……他方才居然说,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小媳妇?”韩笑猛然醒悟过来,看着巧笑倩兮微微有些扭捏的孟乐乐,连忙打趣“天啊!乐乐,没准他是真的喜欢你哦。哈哈,这样你的单相思就可以终结咯!”
韩笑同孟乐乐怀着满怀的激情,商量着等吃过午饭,便一同去问他,好不容易挨到了午饭,孟乐乐兴奋着一张脸,想笑又憋不住,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和风墨韩笑两人眉来眼去。
日晷的影子缓缓落下,他们一同走到执诺面前。
“你……方才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孟乐乐一脸惊恐,却还是未能掩饰其中的喜悦和激动。
韩笑亦是同风墨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兴许是因为孟乐乐十分欢喜的性格,更或许是可爱的音容样貌。
“唔,你说的……我何时说过?”执诺缓缓地为自己续杯茶,淡淡地说道,微微扇了扇风,缓缓笑道:“喏,你今日调的香料是丁香混了白芷。味道也算不错。”
孟乐乐一张脸憋的有些通红,忍了忍,刚想要说出什么,却听见他再次说道:“兴许是笑笑教你的,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竹叶的香气,或是莲花。”
这下,她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圆圆的眼睛里含了一层水雾,浅浅地浮上来,扁着一张嘴,戚戚地看着他,半晌,见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喝茶,终于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含着满眼屈辱的泪水,呜咽着跑走了。
风墨同韩笑呆怔地看着他,一头雾水,几乎有些气结,最后还是韩笑微微扶额,用一句至理名言总结了今日下午之事。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风墨淡淡地支开韩笑,往执诺身旁凑了凑,夺了他手中的茶盏,缓缓问道:“你同她说了什么?她竟哭得这般伤心。”
“唔,我同她说了什么,你与笑笑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
“……”
执诺垂了垂眼,虽说是眼不可视物但每次的神情都如同还能看见东西一般,他此时便如同盯着自己洁白的指尖,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那个……香气,什么竹叶……”风墨仔细回忆了下,总算是发现了些许破绽,孟乐乐当时便是听见这句话后才反应激烈到哭的,便缓缓地抬起头续了杯茶水,放在执诺手心。
“唔,你今日又灵敏了不少,令为兄好生惊讶。”执诺似是惊讶,可语气与脸色上却未显露出丝毫的惊讶之色。
风墨微微拧着眉头,不知近几日执诺到底是怎么了,竟同韩笑孟乐乐一般酷爱捉弄人起来了。
“快说,莫要支开话题。”
“唔,倾儿先前为我绣过一个香囊,便是竹叶混着荷花香,香气倒是素雅清淡。”执诺微微勾唇,鼻头却是一酸,不动声色地饮茶,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风墨顿时气结,几乎说不出话来,孟乐乐喜欢执诺,明眼人均看得出来,可如今他却拿倾颜来搪塞孟乐乐,教孟乐乐如何不伤心难过?若是换了他风墨……
“哼,哥哥太过分了!若是换了我,定会气急败坏地骂哥哥,并狠狠地揍他一顿。”
过了第二天,出去采纳药材回来的风墨,急急忙忙放下货物,便冲到了韩笑房间。将那日他同执诺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对韩笑说个明白!
风墨拍了一下桌子,愤愤不平地说道,韩笑贼兮兮地看着他,勾唇一笑:“小墨墨,你当真……可以气呼呼地揍你心上人吗?”
“你又不会武功,揍你岂不是小菜一碟。”风墨略带鄙夷地扫了韩笑一眼,心底独自琢磨着,怎么喜欢上了那么蠢的一个男人?
韩笑顿时心底如同盛开了烟花一般,五彩斑斓,绚烂夺目!
“唔。乐乐!”门嘎吱一声开了,孟乐乐双眼红肿,如同一只小白兔般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小小的东西,韩笑看见她,急忙招呼。
风墨也带着些对孟乐乐的歉疚,有些不好意思地让了让:“乐乐,快坐吧。”孟乐乐低声嗯了一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韩笑和风墨两人围着她,细细打量着她,摩挲着下巴,不知所云。
“你……今日来寻我们,可有事情?”风墨似是无意地敲打着桌子,修长的指尖在桌子上发出好听的叮咚声音。
“你们看看,这……可是执诺公子喜欢的式样?”孟乐乐深深地溪流了下鼻子,抬起头嘟嘟囔囔地说道,声音带着更为浓厚的鼻音,更为绵软了不少。
风墨看着她手心静静躺着的藕合色香囊,歪歪扭扭的竹叶很认真地绣了,大大小小的“执诺”二字亦是十分认真地绣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定是哭得十分伤心罢,凑到鼻前闻了闻,淡淡的竹香和莲花香气扑灭而来,随后如同雾水一般散去,只留得片刻清爽,可还残留着些许花香,四处氤氲着,只怕是执诺那样不染风尘的男子,闻了之后,会觉得有几分尘世之气。
他想,这样的香囊,想必执诺是会喜欢的。
于是他点点头,微微一笑,将香囊递给孟乐乐:“想必他是十分喜欢的,我觉得同他怀中的那个香囊没有什么两样。”
一席话下来,孟乐乐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可她还是握住香囊,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那个……为他绣香囊的女子,听他说,是个眉眼如画胜似画的美艳女子。”
韩笑同风墨对视一眼,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几个眼神过后,韩笑极其委屈地扭头看着孟乐乐,而风墨拿起茶壶,淡淡的说道:“唔,我取些野菊花来泡茶,你们继续。”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的欣喜,慢吞吞地拿着茶壶跑了。
“那个……女子她……”孟乐乐又期期艾艾地将韩笑望着,韩笑哈哈地干笑两声,扁了扁嘴,抬头冲孟乐乐说道:“她,的确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不过……这枚什么大问题,因为执诺他如今也看不见了,所以容貌什么的你也别太在意。”
韩笑担心着她过时又哭了起来,连忙柔声安慰着。
却没料到孟乐乐十分平静,拿出软帕擦了擦眼角,鱼泡眼直直地盯住他:“那你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韩笑顿时语塞,他实在低估了孟乐乐的智商。
“唔,自然是,执诺将眼睛送给了她,不然我们执诺怎可失明?”韩笑逐渐放下心,转着茶盏无所谓地撇撇嘴,却未料耳旁响起一阵尖锐的哭喊声,将韩笑打个措手不及。
“你……你这是怎了?”韩笑手忙脚乱地既倒茶又递帕子,风墨远远地将茶壶递给他便溜了,又急又气的韩笑忙得满头大汗,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听见孟乐乐呜咽地说道:“唔……他的眼睛,竟是给了别人。”
“笑笑!”
一阵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的沙哑,韩笑顿时浑身一颤,手中的茶盏猛然翻倒,滚烫的茶水噼里啪啦流在孟乐乐的手上,顿时通红一片,孟乐乐也不哭也不叫,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眼泪如同九天银河一般哗啦啦往下砸,使劲下弯的嘴角,扯出难看的弧度。
“执诺……”韩笑僵硬地抬起头,眼神有几分惊讶和自责,看了看闷着痛哭的孟乐乐,连忙站起,闪到一旁。执诺黑着一张脸,锁紧了双眉,声音如同寒冰般令人寒颤:“孟乐乐,我的事,同你无关。”
孟乐乐忽然不哭了,红通通的手水肿不已,明明在这般冷的天气,却还是火辣辣地痛,她吞了吞口水,想说话,却感觉喉咙里堵塞得要命,几乎窒息。
最令人窒息痛苦的一句话,应该是他的那句“我的事,同你无关”吧。
“救命之恩……”孟乐乐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几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执诺硬生生打断:“我执诺一生救人无数,若是个个同你这般,那岂不是烦死了?”
孟乐乐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来,紧紧捂住的香囊,也被她猛然撕裂,无数被她精心磨成的粉末,安静地随着早春的寒风,洋洋洒洒地散落在空中。
啪。
香囊掉在地上,沾染了一片污浊的泥土,清香也被污染,再也不复往日清爽怡人。
他说,若是个个同你这般,那他岂不是烦死了?
原来,他一直是很烦自己的。
可是,自己却还是傻乎乎地认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那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兴许早就被他忘了,只是搪塞李安仁的嘴罢了。
她也未曾想过去光明正大的追求他,尽管在别人看来她已是如此,她只想在他身旁,尽管只是做一个婢女,也想卑微的爱着他。
可是如今,他的一句话,竟连她卑微的机会都剥夺干净。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掐紧了喉咙,快要窒息的疼痛压得她几乎晕厥,他仿佛还嫌不够一般,又仿佛没有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分冰冷的笑意:“唔,你若是走了,想必我的鼻子还会好过些。”
“执诺,你……”韩笑也几乎看不下去了,紧紧的瞪着他,上前扶住孟乐乐,低声说道:“别怕,执诺他就是……”“就是这般。韩笑,你若是想同她去,想必小墨也是不会伤心的。”执诺冷冰冰的打断,韩笑不由得一怔:“为何,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的,你知道?”执诺不屑的一笑,如同细针一般将他的心扎个千疮百孔。
是啊,他韩笑以前不过是一个青楼的小青倌,哪知道他以前的事情?
“你们不必再说了,执诺,你要我走,我走便是!”
孟乐乐甩开他的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发出一丁点的哭腔,低着头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夕阳的余辉映照着血红的残霞,在大地铺盖上一层妖冶的红色,她娇小的身材在那样的背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黑色的影子孤单的沉默着,逐渐消失在庭院的一角。
执诺仿佛感觉她走得远了,才轻轻的发出一阵短促的叹息声,比风停留在一片叶子上的时间还短。
韩笑轻轻地捡起那个破碎的香囊,猛地砸在执诺身上,猩红着一双眸子,怒吼道:“执诺,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这是她千辛万苦为你做的香囊,还未送给你,便成了这副模样,你把她伤害得还不够浅么?”
“哼,不过是为了替代倾儿的位置罢了。”执诺双手暗自握拳,青筋暴起,骨节发出骇人的白色,淡淡的荷香被风吹起,在空中一点点的消散。
“她从未想过代替倾颜的位置!是你再次将爱你的女人逼出你的世界!”韩笑气呼呼的说道,猛然推开他迅速离去,四处大呼着孟乐乐的名字。
执诺倒在青石板上,尘土沾染了他白色的袍子,他双手沾满香囊的粉末,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淡淡的眼泪苦香融入鼻孔,他苦笑,笑得悲怆至极:“哪里是‘逼’?而是我根本就没有爱你们的资格。”
——我一个瞎子,能给你什么样的幸福?
——以前或许可以,可是现在,不是明摆着耽误你吗?
孟乐乐安静的坐在枝桠上,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将夕阳一点点的吞噬,随后大片的黑暗汹涌过来,将最后一丝光线也毫不留情的吞没,她轻轻合上眼,泪水缓缓地爬到唇边。
原来,你爱的人,叫倾颜。
原来,你爱的人,便是举国上下赫赫有名的颜妃。
原来,你爱的人,便是王最为宠爱的女子。
我怎么能比得上她在你心底的位置?
后来,孟乐乐真的离开了乐平镇,只不过,她带走了一样东西,便是执诺那日落在书桌上的香囊,本来孟乐乐是准备好了包袱,路过他门前想看他最后一眼的,却未料发现了桌上的香囊,心里一紧便将它取了出来,一直戴在身上,可是出了乐平镇,又不知道去哪里,想来想去,准备亲眼瞧一瞧大家伙口中,他所爱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美貌。
一路走到王宫脚下,她已是累的精疲力尽,本来准备立马就进去的,可是等到侍卫将她齐齐拦在门前之时,她才发觉,这王宫并不是谁想进就进的。
面对着个个凶神恶煞的卫兵,她心中一紧,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女子……是……是来看望颜妃娘娘的,不知……可否来行个方便?”
“哼!颜妃娘娘岂是你这等贱民想见就见得?快走快走,省的一会儿本大人我不客气!”那个士兵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举着红缨枪便要将她赶走。
贱民?
孟乐乐偢的一把火烧上来,顿时恶狠狠地叉着腰,冲他吼道:“你才是贱民呢,你们全家都是贱民!我不过是想看看执诺公子的心上人长得有多好看罢了,那么凶做什么?”
唔,那位“大人”好像被唬住了,愣了半晌,顿时又举着红缨枪,雄赳赳气昂昂的吼回去:“想看美人去青楼,来这里做什么?娘娘又不是花娘,岂能是你想见就见得?”
孟乐乐顿时泄了气,他说的没错,倾颜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唉,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些。
“她是本官的朋友,来,上车。”温柔的话轻轻的响起,孟乐乐猛然抬起头,看着一袭官服,笑容既温柔又优雅,一个男子冲自己伸出了手,坐在高高的马车上。
“孙大人……这……”那个侍卫立马为难起来。
“无妨。方才听这位姑娘说,她认识执诺,执诺是本官的朋友,自然这为姑娘也是本官的朋友。来朋友,上车。”刚正不阿的孙太医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莫不相识的人开了后门。
孟乐乐支支吾吾着,也就只好上了马车,总之比一会儿再闹下去当成刺客被杀掉好。
坐进宽厚舒适的马车里,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因为那里面只有她同温文尔雅的孙太医两个人。
“唔,你是执诺的朋友?”孙太医微微一笑,缓缓地说道,为她倒了杯茶水,孟乐乐迟钝的接过来:“是,是啊,他救过我。”
“嗯……”孙士筠缓缓的点头,“你来寻娘娘做什么?执诺,他还是爱着娘娘吗?”
“我……我已开始,只是想看看他爱的女人到底是何模样,可是……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孟乐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握住茶杯,轻轻地放在唇边啜了一口,淡淡的甘甜融进舌头,浑身一片温暖。
“停车。”孙士筠猛然说道,马车嘎吱一停,孟乐乐险些将茶杯倾倒在车上,“走吧,我带你去凤仪宫。”孙士筠平淡的说道,率先撩起车帘跳了下去,孟乐乐在马车里迟钝了片刻,便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撩起帘子,看见那只冲自己伸来的手,只好轻轻的握住,随后自己便跳了下来。
“凤仪宫……不应该是王后住的地方吗?她一个颜妃,竟然……”
孟乐乐想到这里,吃惊的捂住了嘴,想不到王竟宠她宠到了这种地步,连王后的地方都赐予她住。
“在这深宫中,话不可乱说,更何况,这里也并无其他的妃子了,她不是后宫之主,谁是?”孙士筠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笑得孟乐乐浑身冒鸡皮疙瘩,“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她本来就是可以想住在哪里,就住在那里的人。”
孙士筠仿佛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孟乐乐虽说发觉了,可还是没有细问。
爹娘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娘娘在哪里?”孙士筠问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娥,精致的脸盆令孟乐乐心中一惊。
“唔,她不在宫里,兴许是同陛下在御花园中作画呢吧。话说你还是不要去看了,娘娘的舞姿并非常人能够欣赏。”那位宫娥好心好意的提醒道,连忙满脸通红的走了出去。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孟乐乐一眼。
孙士筠微微一笑,冲孟乐乐耸耸肩:“看来,咱们许是要多等一会儿了,要等娘娘跳完舞之后才能去看了。”
“为何?娘娘的舞姿……真的有那么吓人吗?”孟乐乐傻乎乎的问道,“并非常人能够欣赏”,莫非如同群魔乱舞一般,十分可怕可怖?天,这王得是多么重口味啊!
“吓人?哈哈!”孙士筠听见她的措辞,先是一惊,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想必你是并没有见识过,那好,我便待你去见识一番,这等舞姿,恐怕也只能有陛下才能消受得起吧,哈哈哈哈。”孙士筠大笑着,率先走在前面。
孟乐乐不知自己是认识错了还是认识对了,下意识的感觉自己一会儿一定不会过得太平。
万紫千红的御花园,令孟乐乐赞叹万千,这是怎样的人间仙境啊,外面还是初春,乍暖还寒,这里便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她默默赞叹着,忽然听见一声极其清脆的琴音,她想起了执诺同自己说话时如磬的声音。
心中猛然一紧,慌忙随着琴声走了过去,只是那一瞬,便如同被雷劈到一般,硬生生的立在那里,再也不愿往前多走一步,心恐破坏了那如梦似幻的一幕!
远处一条修长的身影独自一人静静的摇在百花之中,一身白衣胜雪,轻薄的白纱如同清晨浓稠的雾霭,在旭日的照射之下,整个人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彩,仿佛九天降下红尘的仙子,衣袂飘动中,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渐渐地,她微微回过头,眸若秋水,双眼如墨玉深潭上寒烟笼罩,透着淡淡的迷茫之意,翩若惊鸿,似浮光掠影一般轻灵,如谪仙临尘一般飘逸,长长的流苏衣领微微后褪,露出半截修颈,莹白细腻,宛如牙雕玉琢,秀发不束,任其凌乱,仿佛纯金细丝,长可委地,张狂而又柔软的在空中招摇,仿佛水底最为令人心碎的水草。
血气嗡嗡嗡上涨,直冲天灵盖,她忽而明白,什么是“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丛生”,什么叫“眉眼如画胜似画”。
曼妙的舞姿随清脆的琴声舞动,一曲终了,她发现身上已经是沾满了血污,胡乱的摸摸鼻子,才发觉这样的女子,当真值得执诺记得一生,即使是有幸爱她,也是极其幸运的。
刚想抬起头叫孙士筠,才发觉孙士筠早就跪在草丛里,鼻血狂喷,直直的倒在百花丛中,脑袋不由得嗡嗡作响,不好的预感猛然冲上心头,心中一紧,若是孙太医出了什么事情,那还不都归到自己身上?便扑上去大喊:“孙太医,孙太医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她的叫喊声引起了冷画汀和轩辕皓戈的注意,冷画汀缓缓起身,莲步轻移,便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仿佛天地失色:“唔,姑娘是……”
孟乐乐立刻抬起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大声喊道:“想必,你就是那个执诺公子所喜欢的倾颜啦!”
冷画汀顿时一愣,脸颊如同被火烧一般腾腾腾的红了起来,如同两个红苹果一样鲜艳欲滴,孟乐乐直觉体内火气蹭蹭蹭直冒,便低下头使劲捂住鼻子。
轩辕皓戈大步走来,轻轻地将冷画汀揽入怀中,凉薄的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哦?执诺派人来追求你了?呵呵,还是个小姑娘。”
孙士筠有了反应,猛然起身冲轩辕皓戈跪下行礼,孟乐乐只顾错愕的看着他们三人,脑袋里嗡嗡作响,不知如何是好。
轩辕皓戈俊逸邪魅,冷酷桀骜,冷画汀冷傲艳丽,眉眼如画。
一向自认为有些姿色的孟乐乐,终于感觉自己真的好普通,如同庸脂俗粉一般,那什么同她争?
“唔,我走了。”孟乐乐无精打采的说道,更加引起了冷画汀的好奇心,看着准备往前走的孟乐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道:“你是何人?擅闯王宫,我们还未治你的罪呢,你就敢这般离去?王宫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呵呵。”
孟乐乐哭丧着脸,满面血污,一脸哀怨的看着冷画汀,说道:“呜呜,我不同你争执诺了还不行吗?人家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模样,如今我看了看了,该走了吧,难道你还要将我送到执诺那里不可吗?”
冷画汀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同一朵冷丽娇艳的红莲,怪不得执诺会喜欢荷香。
“你喜欢执诺?”冷画汀开门见山的问道,孟乐乐一愣,瞬间两颊飞过两团嫣红:“你瞎说什么……没有的事。”
“唔,寡人可是听见了,你要同画儿去争执诺,执诺……可是有亏待你什么?”
轩辕皓戈戏谑的笑着,眼底却是千年不变的冰川,孟乐乐不敢看他,因为他眼神凌厉得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只好默默的低头不语。
“咦?这是什么。”冷画汀看见她衣服里露出一抹藕荷色,便伸手取了出来,一看,顿时脸颊发白:“这是……你同他去了无情谷?”
轩辕皓戈看了看冷画汀手中的东西,小小的一个藕荷色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竹叶和执诺二字,心中了然:“唔,想不到画儿以前还有这种嗜好,何时同寡人也绣一个。”
冷画汀匆匆忙忙的应了,孟乐乐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是他一直……一直戴在身上的。我……我闲来无事便……便偷来玩。”
“既然执诺肯将这个交给你,说明他心底有你,你还是回到他身边吧,想必你走了他很着急。”冷画汀冷冰冰的将香囊塞回到她手里,淡淡的看向远方。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是偷跑出来的?”孟乐乐大惊,愕然的看着她,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同智慧并有的女子,真是上天不公。
“按照执诺的性子,断不会令你来找我。你还是快回去吧。这等调皮可爱的性子,倒是他很喜欢,同我以前,同鸢儿姐姐倒是很像。你莫要问那么多,快回到他身边去吧。”冷画汀不由分说的吩咐着,转身冷漠的离开了后花园。
留的孟乐乐站在原地,握住香囊一头雾水。
她说,他心里有我?
她说,这等,调皮可爱的性子,倒是,他很喜欢?
她说,想必我走了他很着急?
她说……
孟乐乐懵了,刚想再说什么,却见轩辕皓戈嘴角缓缓勾起,神秘莫测的微笑如同黑夜一般冰冷可怕:“你还是走吧。来人,送这位姑娘离开,一路护送。”他摆摆手,立马有一个黑衣人从来而降,孟乐乐呆住了,只感觉闭眼就是天黑。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乐平镇,自己趴在一个客栈的桌子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些回到执诺身旁,客栈老板善意的端来一碗米饭和两碟小菜,她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才想起付钱,却未料那掌柜的摆摆手,憨厚的笑道:“方才已经有位公子替你付过钱了。他托我告诉你,要去‘执念’,真搞不懂,为何要把你送去医馆,唉。”
执念。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却豁然开朗,立马起身道了声谢,便不顾一切的跑到医馆,发觉大门紧闭,便悄悄溜到后院翻墙,好不容易踱到了执诺的屋子,却听见风墨大吼的声音:“为何要这么待她?乐乐她那么爱你!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孟乐乐心中仿佛陷下去一块,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你真的想知道?”执诺的声音变得很苍凉,带着些许无奈,可以就是平静的样子。
风墨不说话,想必是点了点头。
“我一个废人,如何能照顾自己心爱的女子。”执诺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苍老了十岁,猛然发觉浑身被温软覆盖,伸手一摸便是柔软的冰凉。
孟乐乐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想不到那日听见他跌倒在路上叹气,是为自己而叹气。
“执诺,我好想你。”孟乐乐高兴地说道,眼泪哗啦啦的流着。
风墨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
执诺则是无奈的摸摸她的头,笑道:“乐乐,你又哭了。”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孟乐乐点点头,哭得稀里哗啦,突然发现执诺轻轻地将一个东西递到自己眼前,藕荷色的式样,歪歪扭扭的竹子和执诺二字,歪歪扭扭的针脚使她顿时愣住。
“修了半天,还是缝好了,将它当做聘礼可好?”执诺平淡的说道,嘴角却荡漾起暖洋洋的笑意。
“执诺!你太小气了吧,有谁拿送自己的礼物当做聘礼的!哼,我不管,太小气了你!”
“唔,那把我当做聘礼可好?反正我如今身无分文。”
“哼,才不!”
屋子里,顿时欢声笑语打情骂俏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