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独身处地,无意救人
陌殊2019-02-25 13:1011,626

  风墨淡淡地说道,伸手将韩笑嘴角的一粒饭粒轻轻擦去,执诺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表情依旧平淡:“还是你们都去吧。韩笑适合笼络人心,虽说没心没肺但到底是令人心坎里舒服。小墨你再借机讲价,定是能挑选个万里挑一的铺子。”

  “可是……”风墨微微拧着眉头,抬起头看着执诺,如今执诺不能视物,若是有个好歹……

  “呵呵,放心,为兄自然是晓得你为何这般,我最起码还是有些武功的,虽说看不见,可终究还是耳能听,鼻能嗅。手脚也算利落。又何必担忧呢?”执诺放开了一笑,无神的瞳孔里倒映出风墨略微忧伤的眸子,眉毛轻轻地皱在一起,显出一副认真的悲伤来。

  又是在……担忧什么呢?

  “你看,执诺都怎么说了……”韩笑举箸,十分无谓地说道,风墨暗自紧紧地抓住韩笑的手,韩笑顿时疼得将眉毛皱起来。

  “去吧。”执诺淡淡地挥手,表情看起来十分安详,如同悲悯的佛,如同超脱世俗的仙。他是圣人,是仙人,是菩萨……

  成全别人,却从未真正懂得爱情到底是什么,所以才能真正无所谓地将东西抛下,义无反顾,干干净净,只因从未真正拿起过,所以就算看上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心里也只会有一些遗憾罢了,却不会悲伤,而是有几分悲悯。

  风墨叹了口气,起身走向柜台,将一锭碎银放到掌柜的手里,低声嘱咐几句,掌柜的看向执诺的方向,会意地笑了笑,喜笑颜开地接过银子,招呼了一个小二远远地看着,便冲风墨招呼几句。

  风墨点点头,转身回到饭桌上,掌柜的便继续低头打起了算盘。

  “那……哥哥,我们先走了。你吃完饭后,便上楼休息吧。莫要四处乱走,倒是生些事端也不大好。”风墨低声嘱咐道,抬手将几枚碎银放到执诺手里,执诺微微一笑:“放心。”

  风墨点点头,叹了口气,起身拉起韩笑的手,转身走向店门口,回头暗自看着执诺,只见执诺依旧坐得笔直,神情淡漠又安详,抬起手将饭菜夹进嘴里,随后mo到茶壶,为自己续了杯茶水,低头轻轻地喝着,随后起身,拿起旁边的竹杖,轻轻础着,慢慢地踱上了楼。

  风墨放心下来,扭头却见韩笑已不见踪迹,顿时心里惊慌起来,慌乱地四处回头搜寻韩笑的身影,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升腾起来,连忙跑到市集上寻找韩笑,大声呼喊韩笑的名字。

  话说执诺轻轻地拄着竹杖,转身推开一扇门,却冷不防听见耳边一阵惊呼:“啊!登徒子。”

  执诺浑身一震,双目无神,呆愣愣地看着前方,只觉一阵浓厚的胭脂味扑面而来,是那种市井烟花之地低劣的货色。

  他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开口:“姑娘……可是走错房间了?这里明明是在下的房间。”

  “什么你的房间?”那女子慌忙拉起一旁的毯子将自己洁白的肌肤遮住,抬起手便是一个耳光!

  执诺直觉耳边嗡嗡作响,顿时左边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无厘头被陌生女子扇了一巴掌,顿时感觉既委屈又无辜又气愤,抬手猛地抓住那女子手腕,冷冽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隐忍地怒气:“姑娘怕是,误会了。”

  “呦~孟乐乐,大爷我说怎么还不下楼呢,原来是他妈的在这里偷汉子啊!还是个小白脸……真他妈够胆啊!”忽然一阵野蛮的男声响起,接着是一阵粗暴的鞭声隔空作响,刷刷地激起一阵尘土。

  执诺顿时感觉十分无奈,快要无力扶额了,如今他是倒了什么血霉,先是入房被陌生女子误认为是登徒子,后来被一陌生男子以为是那女子在偷汉子……天,这是个怎样惨无人道而又绝望的世道啊!

  “公子,怕是您……”误会了。

  执诺缓缓转身,只听得哗啦啦的鞭子划空作响,便猛地一后退,耳边女子尖叫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顿时无奈地皱着眉,弯了弯腰,飞快地闪过去点住那男子的穴道。

  方才男子吵吵嚷嚷之时,还有挥舞长鞭之时便早已确定了他的位置,如今恰好准确无误地点住那男子的穴道。

  负手而立,长长的银发迎风飘荡,一尘不染的洁白衣衫,几乎要散发出耀眼的纯粹光辉来,一长袍被风扬起,缓缓抖动着,他半长的雪白色发丝落下来恰好遮住那曲线优美的脖颈,睫毛仿佛透明一般,却还是在眼皮上投下一排惨淡的影子,那双依旧温柔的眸子却没有丝毫色彩,仿佛晦暗了的世间。

  孟乐乐就这般捂住自己洁白的肌肤,目瞪口呆地看着执诺完美无瑕的侧脸,恍若在看着一位神坻。

  “公子想必是误会了,又何必说出那般恶俗无礼的话来?”

  他微微启唇,清脆如同环珮相击,清冷德十分好听,更添加了神仙般的气质,超脱世俗的淡漠。

  “怎么……可能误会?他奶奶……奶奶的,老子都……都瞧见你们……你们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了。还说,还说误会?孟乐乐……你这个贱蹄子,说是瞧不上那些……王孙公子,看来,看来是自个儿有小白脸!”那个大汉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哒出来,执诺皱皱眉,嘴角不悦地微微抽-动几下,抬手不动声色地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挑断了他的左手手筋,那大汉还未叫出声,便被执诺点住了哑穴。

  孟乐乐惊喜的跳起来,发觉自己一丝不挂,便又十分不好意思,涨红着脸将衣服盖住自己,翻身躲在了chuang上,拉过chuang帷将自己捂个严严实实。

  “唔,公子,还麻烦您帮忙将这个莾汉轰出去,我……我还要换衣服……”孟乐乐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跟,语气也多了几分羞涩。

  “嗯。敢问姑娘,这里可是夏荷房间?”执诺询问着,兴许是自己真的走错了也不一定。

  “不啊,这里是冬梅房间,呵呵,想必是公子走错了,隔壁便是,我叫孟乐乐,你……”孟乐乐开心地抬起头,却发觉那男子同那莾汉,一并消失在房门口,房门还被细心地掩上。

  顿时心里一暖,想到自己方才出丑,竟然感觉十分光明正大起来,虽说此时救命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按照孟乐乐的思维方式,便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孟乐乐将衣服穿好,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细细翻了翻,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用来报答他的,便歪头一想,瞬间灵光乍现:不如也救他,这样便相抵消了!哈哈哈哈,孟乐乐,你真是天才!

  想到这里,不觉开怀大笑起来,坐在隔壁安静喝茶的执诺,听到这般放肆的大笑,嘴角不禁缓缓勾起,甘甜微涩的茶水入喉,回味无穷,小执和小鸳在自己身旁翩翩飞舞,执诺微微举起手,那两只蝴蝶便停在他手上,他缓缓笑道:“她,很像倾儿。对吗?”

  “喂!孟乐乐!你这个贱人干嘛呢?敢打伤我们冲哥,不想活了还是咋的?他奶奶的,有种别给老子当缩头乌龟王八蛋!开门!李家公子可还要请你唱曲儿呢,赶紧给老子开门,不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几个大汉拿着棍棒,吵吵嚷嚷地在“冬梅”门口大声吵闹着。

  而里面的“缩头乌龟王八蛋”,则是一脸平静地涂抹着胭脂,轻轻地打着哈欠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打开门,懒洋洋地说道:“找姑奶奶我什么事?”

  “第……第一……先把你,你那个小白脸……交……交出来!让,让兄弟们为,为,冲哥报了仇!第二,第二再跟大爷,跟大爷的去见李家少爷!奶奶的…”一个结巴理直气壮地说道,孟乐乐扁扁嘴,嫌恶地挥挥手,掩住鼻子:“胡大葱啊胡大葱,你说,咱那先把嘴给漱干净了吗?一句一个你大爷的,不嫌臭啊,你大爷的!”

  孟乐乐极其不雅地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冲他们吼了过去,随后咚的一声,将门死死地合上,两眼一翻,双手合十,疯狂地在心中念《大悲咒》,祈祷自己过后会有隔壁房间的公子救自己,这般便可同他见面了,一想到这个,嘿嘿,便心xiong荡漾,喜气洋洋,通体舒畅!

  而在隔壁安静喝茶的执诺,自然是听到屋外的吵闹声,全然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直觉是上演了一副好戏,而那孟乐乐十分理直气壮的豪气冲天的话语,更是领头忍俊不禁,连嘴里的茶都险些喷出来,吓得小执和小鸳疯狂地躲避着溅起的水滴。

  风墨同韩笑已经回到了客栈,打包了几样吃食,询问了下掌柜的,得知执诺还在房间,心里不觉踏实许多,便提着大大小小的纸包走上楼,迎面便撞上一群面目凶煞的男人,手中纷纷拿着棍棒,磨拳擦掌地看着他。

  一个小喽罗凑到领头的人面前,低声说道:“冲哥说了,那贱人的小白脸便是一个气质非凡,衣着白袍的男子,想必便是这个了!”于是众人纷纷以奇怪的眼光,盯着风墨上下打量。

  风墨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着韩笑的手,抬脚便要往前走,可那小喽罗又说了:“大家可得小心点啊,冲哥便是被这小白脸打伤的,想必身手不凡!”

  众人一听,更为警觉了,见风墨往前走几步,他们便后退几步,半弯着腰,恶狠狠地盯住风墨,可双-腿却颤抖不已。

  风墨顿时感觉十分无力地揉揉太阳穴,拉着韩笑的手,飞快走过去,而他们亦是连连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之时,便瞧见风墨抬起手,轻轻地叩着门:“哥哥……是我,回来了。”

  这一句无非令在场所有人一惊,忽然,“冬梅”开了,孟乐乐伸出头,左右看了两眼,便瞧见那一帮人握-住棍棒,面带凶煞,却又有所忌惮的模样,死死地盯住自己和那两个男子。

  孟乐乐原以为能瞧见救她的那位男子,却未料看到两位更为……

  该怎么形容那种人?浑身散发着淡雅的气息,如同执诺一般,如同仙人,可眉宇间却夹杂着一丝邪气,微微挑起的眼角里总是带着嘲讽世人的笑意,更显出了他慵懒的优雅姿态,如同一只猫儿一般。

  而那一位,则是妖娆无比,用“妖娆”二字形容这个男子,绝不过分,裁剪合体的红色长袍,紧紧地束住清瘦但ting拔的身躯,一双桃花眼轻轻弯起,如血的唇角越发邪魅勾人,他此时正轻轻地握-住旁边男子的手,两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握在一起,越发如同上好的白玉雕琢一般!

  一个浑身淡漠如风,寒冽清冷,高贵慵懒,而另一个妖娆嘶魅,唇齿含笑,姿态万千……倒也十分相配!

  孟乐乐心里自个儿打量着,两只手指缓缓摩挲着下巴,初定了这么个结论:他二人的确十分相配!

  想到这里,自己都不觉吓了一跳,她居然认定两个男子很配?

  不自觉地捂住了小巧的嘴巴,抬眼间,便瞧见那房门缓缓打开,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小墨,笑笑?进来吧。”

  “哥哥,今日可还顺利?”风墨微微勾唇,进去后将门缓缓掩上,缩在墙角的几个人顿时舒了一口气……而那个小喽罗却又说了:“大哥……那个,小白脸,好像还是白头发,如同……想必是,是方才在屋中的男子……”

  “你小子,到底想不想活了!”带头的猛地将手中的棍棒挥舞在那个楼罗头上,气呼呼地起身,骂骂咧咧地说道:“亏老子警觉了那么半天,原以为是多厉害,却没晓得竟是另有其人!他奶奶的。你小子,待老子回去了再收拾你!”

  众人也都舒了一口气,纷纷对那个小喽罗骂道,推推嚷嚷。

  “今日还好,不过在门外闹事的几位,还麻烦小墨帮为兄请走。”

  “哥哥说的,小弟自然是要去做。”

  风墨微微一笑,哗的一声,水墨丹青扇面的纸扇猛然展开,执诺微微一笑,抬起手,将冰凉的茶盏缓缓送-入嘴上,起身走到墙边,敲敲墙壁,那孟乐乐便立刻警觉,起身走到墙壁面前,听到一句云淡风轻的笑意。

  “孟姑娘,你已无恙。”

  孟乐乐心中一惊,正准备上前,忽然听到一阵疾呼,地板便猛烈地晃动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她皱着眉头打开-房门,看见那几个闹事的人纷纷丢了棍棒,大吵大闹十分惊恐地离开了。

  轩辕皓戈曾给他三人一块令牌,若是犯了何事,便可以此令牌ding罪,各州府,各乡镇,均能通行。

  孟乐乐惊讶地笑了笑,跳出房门,随意地一拉门,将门掩上后,刚刚走到那门口,便听见里面一阵嬉笑怒骂。

  “执诺,真没想到啊,你呀你,呵呵,居然会顾及别的女人的感受!”

  “咳咳,笑笑,你这是什么话?哥哥还未说什么,说不定只是侠义心肠呢。莫要妄加猜测。”

  “小墨墨,人家说得哪里不对了?他和你一样,懂得明哲保身,懂得将身置于世外,天天清高得如同一个神仙般,何时在乎过一个女人?啧啧,实在想不到,这乐平镇还真有令执诺公子上心的女子啊!难得,难得!”

  “你们……你们别为难他!”孟乐乐没听见他说话,便以为是窘迫无奈,便猛地踢开-房门,急切地将话打断,只因她决定了!也要救这位公子一次!

  顿时,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凝结,静的有几分可怕,三位男子纷纷抬头,尴尬地望着孟乐乐。

  孟乐乐贼兮兮地抬手挠挠后脑勺,哈哈地笑了笑,看见救自己的那位公子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脸不红心不跳,顿时感觉自己十分多余,而那位甚是“妖娆”的公子亦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顿时感觉芒刺在背,十分难受。

  “既然,你不忍令我们继续为难他,不如……我们便为难为难姑娘可好?”那双眉目含春的桃花眼公子,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破纸扇合上,笑得极其从善如流地看着她。

  孟乐乐顿时镗目结舌:“这个……”想了想他方才救了自己两次,自己再救他一次亦是无妨,便大义凛然地好爽伸手一挥,坐在那位桃花公子和救命恩人中间,从善如流地应了。

  “你说,我家哥哥执诺,凭白救了你,到底是为何呢?”韩笑坏笑地看了看她,又扫了一眼不动声色饮茶的执诺,最后伸手抓住了风墨的手。

  “这个嘛……想必,想必是因为……”孟乐乐顿时满脸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韩笑见状,立马发觉肯定有戏,便又将折扇张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桃花眼适时恰当地弯起,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俊俏公子哥模样。

  “因为…”她偷偷看了眼执诺,却发觉执诺依旧望着桌子上韩笑与风墨相握的双手,索性闭起眼睛,低头大吼起来:“因为他看了我身子!”执诺顿时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里,咳嗽得十分厉害,茶水亦是尽数喷在韩笑同风墨相握的手上,风墨顿时收回手,兀自笑着,拿起洁白的帕子擦擦手,笑得没来由。

  孟乐乐脸立马红到了脖子跟,却依旧是大义凛然地说道:“执诺公子!奴家已救了您,咱们……咱们可算是扯清了?”

  “哈哈,他可是凭白污了姑娘清白呢,更何况人家先前还救了姑娘一命,难道姑娘就不知有一词说得甚妙吗?”韩笑哈哈地摇着折扇,抬起头冲风墨挤眉弄眼。

  风墨会意,高深莫测般地点点头,看着孟乐乐一脸茫然的样子,二人齐齐将折扇一合,啪的一声:“以身相许!”

  孟乐乐顿时懵了,心底却徒生出一些欢喜来,嘴角也不觉勾起了一些笑意。

  “姑娘,”执诺拿起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唇角,淡淡地说道:“在下先前无意冒犯,只因不能视物,故走错了房间,又因不能视物,故也不算污了姑娘清白。以身相许,委实太过礼重了些。”

  孟乐乐浑身一惊,抬起手在他耳边晃了晃,果然见他了无神采的模样,可心底却跟定了他,于是笑眯眯地说道:“公子,江湖是有规矩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啊!那是多大地恩情啊,奴家孟乐乐这个人都是你的啦,自然是又生死相随的!”

  孟乐乐张开双臂比划着,圆圆的眼睛乎快要眯成一条缝了,圆圆的嘴巴也是张成了一个圆形,圆圆的酒窝若隐若现,越发显得娇俏可人,活泼可爱。

  “对!孟姑娘说得对啊!”韩笑赞许地说道,“执诺啊,你这可就有福咯!”

  “你们……”执诺刚要制止,忽然感觉一团酥酥麻麻的东西碰到嘴唇,他惊讶地张开嘴,那团方方的东西便猛地滑入自己口中,占据了口腔,瞬间说不出话来。

  韩笑奸笑着拍拍手,打在哈哈说道:“唉,可惜了这块桂花糕!”

  “姑娘,敢问姑娘芳名?”风墨慢悠悠地提她续了杯茶,轻轻地推过去,笑得十分温和。

  “孟乐乐。”孟乐乐低着头,托着腮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有些痴呆地望着执诺。

  执诺轻轻地抬起手,mo索了两下,便抓起孟乐乐面前的茶杯,放到唇边喝了一口,将口中的桂花糕吞下去,舔了舔嘴唇:“还是让孟姑娘回去吧。”

  “不行!”孟乐乐猛然一拍桌子,惹得韩笑浑身猛地一激灵,故作镇定地扇了扇扇子,轻轻舒口气,慢吞吞地说道:“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我们执诺?”笑得如同狐狸一般,忽然感觉手上一紧,抬起头看见风墨冲自己微微皱眉,韩笑便干咳两声,不再言语。

  “行走江湖,诸多不易!更何况救命恩人还有疾在身,小女子怎能坐视不理?定要随身保护公子周全!恰好小女子囊中羞涩,又无家可归,不如随公子浪迹江湖,随身左右可好?”孟乐乐猛地拍下桌子,韩笑又是浑身一激灵,定神一看,却见孟乐乐撑起身子,猛地靠近执诺,不然心中猛然一颤!

  这……这一定不是个一般的女子!

  这等女子……这等女子执诺不一定消受得住啊!

  风墨微微皱眉,等待着执诺回绝她的那一刻,看着孟乐乐那杯茶水被执诺喝了,便抬手又拿出一个茶盏,为她续上:“姑娘请喝茶。”

  孟乐乐豪爽的接过来,嘿嘿一笑,眨巴着眼睛歪头看着执诺,却未料执诺唇边荡漾起一阵笑意:“好。”

  正在喝茶的韩笑一口险些将茶水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疑惑的注视着执诺,注视了半天见他没反应,才想起他早已没了眼睛,便问道:“你……”

  “既然她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好了。孟姑娘,在下事先声明,我们兄弟三人,准备在此开医馆,恰好需要个打杂的小厮……”执诺慢吞吞的举起茶盏,唇角微微勾起,指尖莹白,仿佛散发着毒液。

  “呃……这个……”孟乐乐顿时眼睛一暗,无意间扫了一眼执诺唇边似有似无的高深莫测的微笑,顿时发觉他很可能是考验自己的真心!

  爹爹有云,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应尽力追逐。

  娘亲有云,爱上的男人,尤其是片刻的认定,定不要错过,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孟乐乐暗自握紧了拳头,抬起头迎上执诺迷离空洞的眼光,奋力喊道:“当然可以!公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就这么定了!不过……方才你们赶走的那些人,很可能会……会卷土重来哦。”

  对面的风墨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上,眼底多了一分冷冽,如同冬雪一般,长长的墨发微微凌乱的披在身上。他缓缓说道:“姑娘,与方才那些人,到底是何关系?”紧紧地将她顶住,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他看穿。

  穿透人灵魂一般的目光,扎在身上仿佛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

  孟乐乐一时不知怎样才好,只得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这样的啊,我,我张那么大,也就只会一些娘亲教的小曲儿,闲来无事便在各个酒家,卖,卖唱为生。那……那一帮人是收高利贷的,前几日父母重病双亡,我便允了他们替一些公子卖唱,好让他们将我父母厚葬。”

  风墨通孔骤紧,如同刮着呼啸的寒风,满是风雪,冰冷刺骨,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如同另一个世界般,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冰冷。

  孟乐乐在这样深邃而又冷冽的目光中缓缓地缩起了肩膀,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韩笑暗自吞了吞口水,大气也不敢出,只得看着他们二人之间风起云涌。

  “好。你欠他们多少钱?”风墨缓缓的开口,又将折扇刷的一声打开,满满的忽闪着,拿出一包东西,放到执诺面前缓缓打开,执诺眉头一皱,瞬间舒展开来,眉梢嘴角多了一份笑意。

  孟乐乐虽说是十分好奇,可一想到方才风墨看着自己戒备的眼神,便将好奇心压了下去,爹爹也曾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啊。

  “大约,大约是五两银子吧。”孟乐乐弱弱的说道,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好显出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可是如今大家伙都清楚了,这番可爱乖巧的皮囊下,藏着是一副多么鬼机灵的心肠。

  “地方定在了哪里?”执诺缓缓的开口,两只手将纸包缓缓的合上,十分灵巧的将纸团包好,推到风墨面前。

  “乐平镇最为热闹的广安街头,两间房屋大约横三丈,竖五丈,中间由一扇翠竹屏风相隔,可看病抓药。后面便是大约宽二十丈,竖二十丈,上有两层竹楼,两处主室,三处客房,一处书房,一处厨房,一处杂货间。花园内均用各色药材,如茯苓、荀草、白芷、板蓝根、甘草、金银花、柴胡、天冬、薄荷、枸杞……唔,院中的一棵月桂树长得倒是甚好。”

  “哇,墨公子懂得那么多啊!好厉害哦。”孟乐乐立刻双手合十握拳,放在下巴下面,故作惊讶敬佩状。

  风墨淡漠一笑,抬起头看着执诺,却见执诺轻微的点点头:“大约多少银子?”

  “五百两,这是买下院子的钱。另外置办些家什,花了一百五十两三十文。”风墨缓缓扇着扇子,余光瞟到孟乐乐的神情更为崇拜了些,不觉笑意更深几分。

  “那么,何时才能住下?”执诺听闻,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心底也逐渐平静下来:倾儿,你肯定不知道,我便在离你那么近的一个小镇里。这般每回登高,便可远远地看见王宫鳞次栉比的影子……

  “大约明日即可。笑笑同佣人说的倒是爽快,呵呵,效率便高了许多,故时日也省了不少。哥哥你喜好寂静,所以拿出院子后面,便是寂寥无人的林子罢了。”风墨缓缓的笑着,面容也逐渐安详下来。

  孟乐乐顿时笑开了花,看来自己也有地方住了,便小心翼翼地握住茶杯,甚是恳切的问道:“敢问两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韩笑一听,顿时弯了弯桃花眼,顿时盛满了笑意,孟乐乐发痴的看着他的这双眼睛,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他缓缓地勾起不点则赤的唇角,越发显得妖娆迷人起来:“在下韩笑。那是风墨。”

  “哇,果然是眉目含笑,风情万种啊。”孟乐乐几乎痴迷了,崇拜的看着韩笑,大大的眼睛也完成了月牙状,樱唇缓缓翘起,小小的虎牙微微漏出来,显得既天真又可爱,白皙的脸庞上浮着两朵红云,微微发颤。

  “呵呵,哪有啊。姑娘谬赞了。”韩笑顿时打着哈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却冷不防被人踩了一脚,立马后退一步,整个人跳了起来,抬起头看见风墨若无其事喝茶的模样,便猛然不服气起来,冷哼一声。

  “啊?韩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孟乐乐顿时大惊失色,呆愣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的韩笑,想去扶,可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勾起,忍俊不禁的模样娇俏可爱,令人见了不觉也跟着心情大好起来。

  “好了小墨,你们别闹了。暂且出去备些吃食,孟姑娘你且坐下,在下要同姑娘说几句。”执诺缓缓的开口,虽说是带着些训斥的口气,可嘴角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宠溺和容忍。

  韩笑冲风墨一勾唇,风墨顿时会意,起身走过来,将韩笑拉起来后,又为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握了他的手冲呆怔的孟乐乐微微一笑,孟乐乐顿时感觉七魂失了六魄,紧接着韩笑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冲自己挑了挑秀气的眉毛,顿时感觉有些晕眩。

  回过神之时,房内已是空空,只留得她同她的救命恩人坐在一起,几乎并无什么距离。

  “公子……公子叫奴家何事?”孟乐乐看着执诺气定神闲的样子,顿时感觉心跳加快,脸上腾腾腾凝集了许多红云,火辣辣的燃烧着,燃烧着,熊熊大火仿佛快将自己吞噬了一般。

  然而他却依旧是沉静如水,微微一笑,精致完美的脸犹如造物主以白玉雕成,毫无瑕疵,却令人感觉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孤独一人般,浑身散发的孤冷气质令人忍不住的去心疼,却被他冷漠淡然的气质所顾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还是如同白玉一般的脆弱。

  “你我,以后以名相称便可,对待小墨和笑笑亦是如此,不必拘礼。”

  孟乐乐缓缓的点着头,虽说执诺浑身的寒冷气势令人胆寒,令人寒气头骨,可脸上却依旧如同烧着两团火焰一般,突突突的冒着火星。

  “可会弹琴?”执诺忽然问道,抬手指着架在房间一角的焦叶琴,似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一般,有几分沧桑的味道。

  孟乐乐方才还真没注意到这架琴,虽说猛然一下子转折的太快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此时却只好结结巴巴的点点头,猛然发觉他根本开不见,便僵硬的咧开嘴角:“会,会啊。公子……哦不,执诺你想听,听什么曲子?”

  “嗯……《凤求凰》吧。”执诺忽然垂了垂眼睛,一排羽睫垂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显示出一副不为人知的神秘和忧伤,仿佛又在回忆什么令人感伤的往事。

  孟乐乐听见他要听的曲子,不觉浑身一愣,想了想那般暧昧不清的曲子,终究不是自己所擅长的,便干咳了几声说道:“不如……换一曲吧。《潇湘水云》可好?嗯……你若是愿意听,那我倒是不嫌献丑一曲,配些诗句来唱,可好?”

  执诺一惊,不知是惊觉她的回绝,还是惊觉她配诗句来唱曲儿。虽说是惊讶,可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古灵精怪调皮可爱的性子,倒是与他初见倾颜之时很像。

  孟乐乐如同得了大奖一般,欢欣鼓舞的走到琴前,环视四周也未曾见到什么软布,便拿袖子细细的擦了擦、端坐在琴前,几阵流畅的滚音过后,便是她清凉婉转地曲子:“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执诺浑身一震,万般思量,也想不到她唱的竟是《上邪》。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潇湘水云》的绵延、梦幻,铸就了《上邪》的海枯石烂。

  韩笑和风墨执了手,齐齐站在门口,不住的掩着嘴哈哈大笑,却因恐被他们发现,而刻意将笑声憋在喉咙里,痒痒的窝在嗓子眼里十分难受。

  ”瞧瞧瞧瞧,居然还唱上了!“

  韩笑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荡漾的人心不知去了哪里,风墨同样微微一笑,淡雅的如同一幅水墨画。

  兴许是因为轩辕皓戈之前给的令牌的原因,“执念”很快便建成了,只因开张前需要多些准备,所以他们四个人也就欢欢喜喜的先住了进去,执诺再三吩咐,要在院子里挖个池塘,种些竹子和荷花,风墨虽说不明所以然,可竹子和荷花也都是雅致之物,所以也就随了他的心意,命人肿了起来。

  而孟乐乐则是时不时的抱个琵琶或者古琴之类的,坐在院子里一弹有时便是一整天。身边总是缭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香气,每日都在更换,比如麝香、芍药、桂花香、桃花香、沉香、牡丹香……

  韩笑曾近向她讨教过,到底什么香才能好闻,从而得知孟乐乐是真的十分喜欢香气,香囊之类的身边总是会有很多,执诺每每闻了她的味道,便不动声色的走开,等到她身上香气散了,或者换上了他所喜欢的香气,才会慢慢地去靠近。

  那群人再也没来这里闹事过,风墨每日携韩笑出去勘察人情,执诺便交给了一直闲适的孟乐乐照顾。

  唔,孟乐乐有一副好嗓子,声音清脆悦耳如莺啼,甜美动听,时常叽叽喳喳地在执诺耳边说来说去,执诺黑暗的世界里,仿佛充斥了无情谷郁郁葱葱地竹林,静谧无边中,幽幽地传来几声空灵的鸟鸣。

  每次她搀着他出去闲逛,他嘴角总是浮起平淡而满足的笑,温柔地仿佛一汪水,也深邃至极。

  孟乐乐喜欢蔻丹,喜欢胭脂,喜欢香囊,总是喜欢拉着执诺行走于各色小摊店铺中,因着执诺是名游医,故对于各色药材的香气都十分有研究。

  每每孟乐乐举起一个又一个香囊,一盒又一盒胭脂时,他便会淡淡地做着些简单的动作,譬如摇头点头等,孟乐乐因此也多了许多关于香气的知识,比如麝香虽珍贵诱人,细腻肌肤,却对身体有着极大的危害;薄荷虽清凉怡人,提神醒脑,闻久了却会因香气刺鼻,导致鼻子麻痹而对其他香气充斥不闻。

  来来回回下去,孟乐乐倒是一只香囊都没有买上,对于先前的唯命是从的态度,也逐渐转变了不耐烦和不服气,樱唇逐渐嘟起,圆圆的眼睛也多了几分留恋不舍。

  “那你到底是喜欢什么香?什么香才是百利而无一害?”孟乐乐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向门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香气,如同烟云雾霭一般缠绕着自己,挥散不去。

  “嗯……这种吧。”执诺说着,坐在孟乐乐对面,摸索着为自己倒了杯茶水,缓缓地从袖中掏出来一枚香囊,甚是宝贵地放到孟乐乐手心里,“定要拿好,我……呵呵,就这么一个了。”

  原来,先前在无情谷,倾颜也并非整日执着于各色蛊虫,也倒是趁执诺离家之际,因无聊而学做了女工,而做的地一样,便是这香囊,执诺左右着,这兴许亦是她唯一绣过的一个香囊。

  孟乐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才看一眼,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这做工实在是拙劣,密密麻麻的针脚忽大忽小,歪歪扭扭的竹叶凌乱地挂着歪歪扭扭的竹枝上,下面小心翼翼地修了两个字:执诺。

  执诺听到这笑声,未免觉得有几分刺耳,便忍了怒气将手伸到她面前,微怒道:“料到你也是看不上它的,倒不如早些还我,也省的它受的这份气。”

  “唔,不是,我是笑你竟会绣香囊,着实令我惊讶了一番。唔,绣得还算是蛮不错的,只是这味道……”孟乐乐将它凑到鼻子前面,狠狠地嗅了一下,只是寥寥的香气进入鼻孔,微弱渺茫,淡雅芬芳,“不大清晰了些。但还是可以闻出,是荷花的味道。唔,你这般紧张,莫不是哪位女子送你的?”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令两人的心都不同程度地痛了一下。

  执诺感觉手上一软,便知那香囊已经重回手中,便微微一笑,淡然道:“是,是个女子。”

  “可是很美?”孟乐乐小心翼翼地问道,看见执诺将那个香囊紧紧的握在手心,心里不觉被针扎一般刺痛。

  执诺再次沉默地点点头,脑海里绘出冷画汀倾城梦幻的容颜,细长的眉眼,骄傲的琼鼻,还有那如同彩虹般微微翘起的樱唇,白皙如玉的肌肤几近透明,小巧的下巴光滑似绸,墨发微微盖住晶莹的耳垂,衬得肌肤越发美艳起来。

  “是个容颜似画更胜画的女子。”

  执诺缓缓地说道,抬起手猛然将茶水灌进喉咙,心底被狠狠地炸住了,再硬生生地扯裂,血肉模糊间,是她曾经天真烂漫的笑脸。

  佛曰,情不重不生娑婆。

  娑婆是红尘,是劫难,是他们一生一世的牵绊。

  喉咙猛然一呛,顿时猛烈地低头咳嗽起来,仿佛眼泪也被呛出来了,但是执诺知道不可能,他现在眼里嵌着的是轩辕皓戈的眼珠子,哪里还会流泪?

继续阅读:第117章祸端上门,大结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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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我负人毋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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