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秧坐在破床垫上,身上盖着一床新夏凉被,身后靠着破毯子,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照在她脸上,闪着祥和而神圣的光芒:“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别见怪。”
魏生只在那里歉意的笑:“别,别这么说,你这不是笑话,是骂我。”
叶未秧很坦诚的看着他:“你见过没饭吃的人骂面汤不耐饿吗?要真把面汤骂走了那才真叫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魏生有点不忍心的看着她:“我连面汤都算不上,我简直就是没饭吃时候的泻药!”
叶未秧摆摆手:“只有你坐在这里,我才可以假装自己不是真的被摆上砧板了,或者假装自己即便就义了,也是从容不迫的,这就够了。”
魏生扶住头,声音似乎很痛苦:“害你这么惨已经很让我难过了,竟然还这么宽宏大量……你这是让我对比自己猥琐的人生啊……”
叶未秧望着他,很平和的口气:“有没有看过死神来了?”
魏生怔了怔,有点难为情:“只看过一……不要紧吧?”
叶未秧笑笑:“看过一就够了,我的意思是--生命就像被挂了雷的英雄杀,你不是商鞅,我不是刘伯温,轮到我的时候该炸了就是该炸了,靠着一个微弱的无懈可击是拯救不了的--因为,老天爷手里没别的,就是一把无懈可击啊!”
魏生眼睛里有光芒在闪,似乎有些激动:“我……我……听不懂!”
英雄杀是什么东东?雷又是什神马浮云?好讨厌……人家只知道三国杀!80后和90后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叶未秧干咳一声:“总而言之就是……我不怪你。”
魏生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你……等我一会儿。”
听不懂她的话都不怪我,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大踏步的走出去。
叶未秧侧耳,只听到外面乒乒乓乓一阵打斗的声音,然后惨叫的声音,摔倒砸地的声音,求饶的声音。
空气中那是什么?
鲜花如蔓藤般蔓延开去,顺势朵朵绽放。
五彩绚丽不断涌现的肥皂泡,冉冉升起。
然后她面前的帘子突然就被拉开,魏生出现,身上带着几块血迹,但周遭都闪着光芒。
救世主一般带着韵味和回音的声音:“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当然还是一个梦。
虽然较之前一个梦,这个梦稍微现实那么一点点。
可惜真正的现实是:自从送过卫生巾之后,魏生就没有再来过。
叶未秧望了望自己手上的绳子,疼到快要裂开的手,嘛,据说幻想可以减轻痛苦,看来是真的。
都已经在客观的世界里呆不下去了,索性活得再主观一点。
好吧,只有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自己才那么淡定从容。
现实的世界里,却从来都是不知所措。
要死了吗?
真的没人来救吗?
不知道,简直不想知道。
只知道头疼的厉害。
胳膊腿都要废掉一样,动一下就针刺的疼。
可是必须动一动的。
再不动,就真的废了。
为什么电视上的绳子都是磨一磨就能断掉的,而她手上脚上的绳子却怎么磨都断不掉?
为什么电视上看守的人总是破绽百出,而那些看守自己的人却能五六个小时就换个班?
为什么电视上每当美人落难的时候总有人天神降临一般的拯救她于水火,而自己落难的时候连个饱饭都吃不上?
还是说……英雄是有的,只是因为自己不是美人罢了?
哪种答案都他奶奶的不爽啊!
七天了,上帝都能把一个世界创造出来了!我的世界为什么还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啊!
这是画地为牢吧?是画地为牢吧?为什么没有人帮我釜底抽薪掉或者探囊取物掉,或者无懈可击掉也好啊!
呜呜呜,我的英雄杀,好久都没有玩了……
对了,快期末考试了……这算是合理的延考理由吧?听说延考的题会出的比较简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算了,都可能死在这里了,想这些做什么。
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真正能救我的人,只有你啊哥!
哥……
叶纷飞从梦中惊醒。
从梦中叶未秧凄厉的叫声中惊醒。
惊慌的拿过手机查看。
没有未接来电。
打电话给罗欣:“魏生有没有去过关秧秧的地方?”
罗欣疲惫的声音:“没有,他这两天都躲在一个地下室里,根本就没出门,一天三顿饭都是有人送过来的,不知道在房间里搞什么。”
叶纷飞揉了揉太阳穴:“他在等。”
罗欣不明白:“等什么?”
叶纷飞叹了口气:“他在等着看我能不能完成他们老大交代的事情。如果我完成了,秧秧顺利回来,他就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违背他们老大的意思。如果我不能完成,秧秧可能有危险,他才会有所行动。”
罗欣有点担心:“叶总……”
叶纷飞起床,摁下窗帘开关,瞟一眼初升的朝阳:“那你也等着吧,后天一过,你就准备着带一些人跟踪他,看他会到哪里找秧秧。”
罗欣声音有点颤抖:“叶总对那件事情没有信心?”
叶纷飞苍白的笑笑:“牵涉那么多人,那么多环节,不安定因素太多,不是我能绝对控制的。”
罗欣舔了舔嘴唇:“那些人不是已经开始闹了吗,那里面不是还有叶总安排的人吗?”
叶纷飞浏览着关于老福林街的新闻,喝一口咖啡:“闹又怎么样,这里是中国。已经开始的事情,什么时候停止过?”
罗欣有点迟疑:“那叶总还……”
叶纷飞嗯一声:“你盯好你的事情,不要出差错就行了。”
罗欣有点委屈:“我都多少天没去公司了……”
叶纷飞笑着说:“我给你办的出差,双倍补贴,一切费用报销,你顿顿鲍鱼都没问题。”
罗欣展眉:“真的?”
叶纷飞补充一句:“不过只能要可以送外卖的,不能耽误正事。”
挂掉电话,拨另一个号码。
“昊甜,有没有盯到费城熙有什么动作?”
昊甜的声音有点沙哑:“没有,他很正常的,每天在公司和他家之间穿梭,甚至都很少到酒店参与应酬,更不用说去其他人迹罕至的地方。我看他一直都是电话操控一切的--不止一部电话。”
叶纷飞嗯一声:“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在忙什么生意?”
昊甜怔住:“这个……”
叶纷飞突然看到一个新闻标题:老福林街多家商户联名请求将新街迁至新城。
新城。
急忙对着电话说:“昊甜,帮我查一下,新城那里,有没有费城熙的势力。”
昊甜反应了一下:“好的,我尽快给你答复。”
第八天。
叶纷飞终于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叶总,动静不够大嘛。”
叶纷飞很客气的说:“把老福林街搬到新城,这个主意不错。”
对方在笑:“当然不错,所以叶总需要加把劲。”
叶纷飞态度很配合:“一定,一定,但阁下介不介意,我想听听秧秧的声音。”
对方很大方:“可以啊,没问题。”
对方在那边操作了点什么,然后似乎对着谁在说:“让那个小姑娘说两句话。”
那边传来不甚清晰的脚步声,然后叶未秧的声音虚弱的响起:“哥……”
叶纷飞心都要跳出来了:“秧秧!秧秧你怎么样了秧秧?”
对方按了一下键:“叶总,刚才没按免提,你重新说一遍她才能听见。”
叶纷飞皱眉,声音放缓:“秧秧?”
叶未秧虚弱的回答:“哥……”
叶纷飞鼻子有点酸:“秧秧不怕,再过两天哥就来接你,秧秧再忍一下……”
那边又一声按键音,对方淡淡道:“她的身体状况好像不怎么好,叶总要抓紧了。”
然后就是“嘟……嘟……嘟……嘟……”
叶纷飞扶住头。
这个人和秧秧没有在一起。
他用电话连接另一个电话,所以才需要按免提。
如此谨慎,只能说明太有作案经验。
新城。
他的势力果然在新城。
打电话通知公司业务部:手中的工作都放一下,全部着手收集关于新城的材料。
风起航也在打电话:都给我把手头工作放一下,着重收集关于北环的材料,务必拿出有力的数据证明北环是适合做商业街的!
两边公司分头忙碌,为着建设新商业街的梦想加班加点共同努力,一派和谐社会欣欣向荣的景象。
叶未秧头稍微晃一下就能闻到自己头发的味道。
据说绝望的时候闻一闻自己的味道可以提升自己的内心存在感。
竟是真的。
平时根本忍受不了的气味,现在闻起来竟然很舒服,很亲切,甚至很享受。
因为至少这个味道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已经微化到要靠气味这种飘渺的东西来存活了吗。
生命已经毫无重量毫无质感可言了么。
--好吧,本来也是没什么质感的。
现在想来,被亲一下算什么,睡在一起算什么,只要叶纷飞肯立刻出现带她出去,他想做什么都没问题啊……
然后自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生命已经已经卑微至斯了么?
就算杯具也分陶瓷琉璃金银的吧,凭什么轮到我就成了一次性塑料啊!
连纸杯都不是,根本不环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