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块蛋糕而已,在她的生命里,竟似一场历史性事件么?
他心底一动:“都是你叠的?”
叶未秧点点头,有点羞涩:“没有外面卖的好看……但每一个我都许过心愿的……祝哥哥一切都好……”
叶纷飞摸摸她的头:“好看,我很喜欢。”
他蹲下来:“哥哥也想送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
叶未秧怔住了。
她想要什么?
六岁的心还面对不了这样的问题。
她想要一个家,但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却肯定是给不了的。
她想要个妈妈,想要个爸爸,想要有人在她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而不是在一旁起哄,在她生病的时候摸着她的头用心疼而不是嫌麻烦的眼神看着她,在她吃饭的时候给她夹菜而不是从她饭碗里把菜抢走,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把她举起来转个圈而不是更加激怒她,在她想撒娇的时候可以给她一个衣角,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给她一双手……这个哥哥,却也肯定是给不了的。
她抬头,乖巧而期待的望着叶纷飞:“我想……要哥哥抱抱我。”
只要记得,曾经有一个温暖的臂膀抱过自己,或许下一次再生病的时候,就感觉没那么孤单了。
只要记得,曾经有一颗心离自己如此切近,或许下一次再被当道具的时候,就感觉没那么无助了。
叶纷飞的眼睛湿润了。
他本以为她会要一个玩具,一件衣服,一顿美食,一次游乐场经历,一桩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所期待东西,却想不到,她只是想要他抱抱她。
而且,用的是如此不敢奢求的眼神。
心似乎被什么刺痛了,竟然恍惚之中,感觉她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一样。
把她抱起来,抱进家门,替她把头发梳理好,然后带她出门,去商场买了件新衣服,再去肯德基点了儿童餐,最后想去游乐场的时候,发现人家已经关门了。
他温和的对她笑:“下一次,下一次哥哥再带你去好了。”
叶未秧在哭,分不清是感激还是不敢相信:“哥哥……还会带我出去?”
叶纷飞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拉钩,以后哥哥来接你,你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了。”
之后的每个礼拜六,叶纷飞却是真的都带她出去玩了。
这样一张只要一个拥抱就能绽放出明媚的脸,这样一颗只要一块蛋糕就能投射出琉璃的心,怎么忍心让她不灿烂?
有一次临时加班,拖延到晚上八点钟,叶纷飞赶到孤儿院时院门都已经关了,他正想离开,却听到身后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哥哥!”
回头,只看到铁门里边,已经哭成花脸的叶未秧竟然一个人站在黑影里。
叶纷飞急忙跑过去:“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叶未秧把手隔着门伸出来,似乎不抓到他就无法确定他来了:“我还以为哥哥今天不来了……”
叶纷飞握住她的手,满心愧疚:“今天有事。”
叶未秧使劲擦着自己的泪,似乎不想再哭,却无奈怎么都止不住。
叶纷飞急忙将手探进去帮她拭泪:“不哭不哭,哥哥不好,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叶未秧哽咽:“小玲的一个叔叔……以前每个礼拜都会来的,后来就一个月才来一次,再后来,就再也不来了……”
叶纷飞的心开始滴血。
她不是在怪他迟到了,她是在担心,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叶未秧终于忍不住抽泣:“我要怎么做……才能……才能让哥哥不会以后不来啊……”
叶纷飞眼泪落下来:“傻秧秧……我的傻秧秧……”
不能让她再这样没有安全感下去了。
叶纷飞从那一刻决定,带她回家,一定要带她回家。
那时的他,却是没有收养资格的。
是以,软磨硬泡的劝说爸爸,以他老人家的名义,将她领了回家。
那是十年前了。
叶纷飞蓦然回想的时候,却依然觉得恍如昨日。
“叶未秧!”
不用回头,能将这种女高音运用到日常生活当中的,只有古雁翎了。
“报名没?”
叶未秧怨花恨月的表情:“家有独裁者,说一对一的教学才比较适合懒惰的我。”
古雁翎不觉得这是问题:“你有钱就行了,专门辅导你的人拿到钱还管你去哪里上课?”
叶未秧带点佩服又带点无奈:“你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我今天早上想偷偷取钱的时候发现,卡里只剩下三十四块了。”
古雁翎皱眉:“经济不独立的坏处,你就不会自己藏点私房钱吗?”
叶未秧干咳一声:“我会,但我的私房钱就是存在卡里的!”
古雁翎愣了:“他知道你的密码?”
叶未秧点头:“是他的身份证开的卡。”
古雁翎咬牙:“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未秧绕指:“本来也都是他的钱。”
古雁翎点着她的额头:“有没有法律意识啊?你爸爸死的时候有立遗嘱吗?说把钱都留给他吗?要不然遗产你有一半哪!”
这话有点耳熟,似乎叶纷飞带第一个女朋友回家的时候,那个女孩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女孩子说的是:“养女也有继承权,让你爸早点立遗嘱啊。”
叶纷飞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要当着秧秧的面说这些东西。”
女孩子很轻蔑的笑了:“她?反正她也听不懂嘛。”
叶未秧当时咬了咬嘴唇:“我不要遗产,我只要哥哥。”
女孩子怔了怔,似乎不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
叶纷飞也怔了怔,随即欣慰的笑了:“傻秧秧,哥哥的就是你的。”
然后……似乎那个女孩子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再然后……似乎再也没有带女孩子回来过了。
叶纷飞向来都反感那些把钱看得很重的女人。
可惜叶未秧现在也开始看重钱了--因为,要报班哪要报班哪!
想要钱,钱就真的就来了。
叶未秧走在路上,只听啪的一声,一个牛皮纸袋从前面骑自行车的人身上掉下来。
后面一个男人捡的很快,叫的也很快:“前面的师傅!”
师傅在自行车上没听见。
那人于是急匆匆看叶未秧一眼,又急匆匆看了牛皮纸袋一眼。
轻轻一扒开,只见里面装的是一大沓鲜艳的百元大钞。
他急促而心虚的对叶未秧说:“他没听见,你看见的,我叫过他了。”
叶未秧很下意识的摆出了正义的表情:“他还没走远,你再叫一声呗。”
那人边急着往前走边低声说:“就咱俩看见,要不小妹妹我分点给你?”
叶未秧心底陡然一动。
难道我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新东方?
脸上还是保持着一派浩然正气:“不行,你把钱还给人家,否则我报警了。”
那人的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又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我捡钱也犯法啊?白给你你不要,那我走了!”
这哪成。
叶未秧想我一百年也碰不到一次这种事,要么我就得做个英雄,说不定还能得点酬金上次报纸,要么我就得成全自己跟小凉凉坐同桌的梦想。
那个男人还在催促:“你到底是分还是不分,不分别挡我的道!”
叶未秧心一横:“你分我多少?”
那个你男人愣一下:“你,你当然不可能跟我一样多吧,我们找个地方点一下,你四我六。”
叶未秧竟然有点惊喜,因为这离她的预计数据--他八她二差距还是比较大。
但是基本的防备之心还是有的:“到哪啊?你别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灭口了,那我的钱也是你的了。”
那人囧了:“我有这胆量还在路上捡钱啊?我早登堂入室抢劫了!还在这里求你啊?你太抬举我了!”
叶未秧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人,觉得老实巴交,坏蛋成分确实不高,而且用“登堂入室抢劫”这种词的人通常都不是什么内心险恶的人吧?
于是颤微微跟着他到能点钱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