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朝堂之上,南临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顿,而一年来,后宫也发生了不少事。
这一年里,绯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吃什么药都不济事,公孙佳然特特地搬回宫里,以方便照看绯娘。
这日,娘儿俩又坐在一起絮话。
“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御医都看不出,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呢?”
“唉,娘的病娘知道,娘怕是,在这世间也呆不长了……”
“娘!”公孙佳然嗔怪地看了绯娘一眼,“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现在是皇太妃了,身份尊贵,我一定让御医们用最好的药材,无论如何也要把您治好,娘,您不是答应过孩儿吗?等这天下平静无事了,一定要和孩儿一起出宫去走走吗?”
绯娘咳嗽了两声,握住公孙佳然的手,道:“孩子,娘知道你孝顺,娘也知道,你心里有娘,可是,可是娘知道,先皇在地下也想着娘呢,想着娘下去跟他作伴……”
“娘!”公孙佳然温言劝慰道,“娘,您胡说什么啊,先皇啊,哪是盼您去跟他作伴,父皇是希望娘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享享福,娘,您就别多想了,好好地养着吧……”
“孩子,”绯娘忽然紧紧地抓着公孙佳然的手,“有一件事,搁在我的心里,压了好些日子了,我正想跟你商议呢,我看这事,也只有你去说才最合适……”
“什么事?”公孙佳然疑惑地看着绯娘,“就是皇上,就是你的哥哥南临啊,”
“南临?皇兄?皇兄有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皇上登基也快两年了吧,可是,他依然不纳妃,不封后,这怎么成呢?这也太不成个样子了吧?再怎么样,他身边也该有几个伺候的人啊?先时你父皇临去之时,托付我照顾他,可是,像这种事,我又不好开口,而你是皇上的妹妹,又与他走得近,不如,你去向他说说,怎么样呢?”
公孙佳然微微一愣,低头沉思片刻,才摆弄着衣角道:“娘,这,这怕不好吧?”
“孩子,”绯娘紧紧地握住公孙佳然的手,道,“孩子,娘也知道,这事让你作难了,可是孩子,老这么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且不说让人看见不体面,就是这皇室的血脉,南宁国的江山……皇上现在正当盛年,如果没有留下一男半女的话,那么将来……”
“好了,娘,公孙佳然知道了,娘您别说了,这事儿,等找对了时机,公孙佳然会对皇上说的……”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见殿外有宫人大声喊道:“皇上驾到!”
绯娘和公孙佳然猛地吃了一惊,公孙佳然忙站起身来,站立在床边。随着一步紧凑的脚步声,身材高大的南临已经走进殿中,看见公孙佳然正站在床侧,遂一笑道:“皇妹不必拘礼,今天我来是看看韵太妃的,太妃这几日觉得如何?可好些了?”
绯娘忙撑起身子,喘息着说:“蒙皇上挂念,本宫这些日子总算好些了。”
“哦,”南临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道:“缺什么,只管告诉陈朋,叫他一力去办,千万养好了身子。”
公孙佳然和绯娘一齐答应着,南临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看了公孙佳然一眼,道:“朕有些事想和公主商议,请公主到偏殿一叙。”
听南临如此说,公孙佳然不便推托,答应着站起身来,跟在南临身后向外走去,绯娘顺势拉了拉公孙佳然的衣角,公孙佳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两个人很快来到偏殿中,南临挥退侍候在一旁的宫人,这才端起一盏茶,放进公孙佳然手中,道:“皇妹侍候韵太妃多时,想必也乏了,先歇歇吧!”
公孙佳然微微一愣,接过茶盏,道:“这本是人子之道,哪里敢道乏,还是皇上连日操劳国事,想必劳乏了。”
“唔,”南临似笑非笑地看着公孙佳然,“皇妹这几日在后宫之中,可否有听见什么闲言碎语?”
公孙佳然一愣,忙低头道:“皇妹一心服侍韵太妃,并未曾听说什么闲言碎语……”
“是吗?”南临走到公孙佳然跟前站定,依然以那般淡定的口吻道,“如果没有听见什么,那么皇妹你的眼神为何这般闪烁不定啊?”
公孙佳然一惊,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南临,心中暗想:不如现在就把母亲交代的事说出来,试探试探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于是,公孙佳然一挺脖子,道:“既然皇上问起,皇妹就不得不说,皇妹是听见了一些议论……”
“哦?!”南临挑了挑眉毛,玩味地看着公孙佳然,“既然是听见了,那就不妨说说吧,老是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的,朕可不想看到皇妹你玉体不适啊!”
公孙佳然咬咬牙道:“不单是宫中在议论,朝中也早有人在议论,现在,连天下人都开始议论了……”
“议论什么?”
“议论皇上,是不是身体有所不适,要不,为何不纳妃,不册后,不封嫔!”
“呵呵,看来,想管朕家事的人还真不少!”
“皇上,这并不只是皇上的家事,也是天下人所关心的事啊!”
“是吗?”南临双目炯炯地走到公孙佳然身边,定定地看着她,“那,皇妹以为如何呢?”
“皇妹以为,皇兄应尽早纳妃,册后,广选秀女充实后宫。”
“如果,”公孙佳然忽然觉得,一阵轻风掠过自己的额头,可是她抬起头来,却明明什么都没有。南临继续道:“如果,如果朕想要的,仅仅是一人呢?”
公孙佳然一愣,道:“不管皇上想要的是一人还是数人,都应立即宣召她进宫,封其为妃!”
“哦?!”南临向公孙佳然逼近一步,伸手握住她的发梢,悄声道,“如果,朕想要的,就是此刻站在朕面前的那个人呢?”
公孙佳然浑身一震,只觉喉咙刹那间变得灼热撕痛,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来来来,我看皇妹一定是话说得太多了,嗓子哑了,是不是?那就先喝盏茶润润嗓子,然后再慢慢道来不迟……”南临一边说,一边端起一碗茶送到公孙佳然跟前,公孙佳然微微一惊,遂即向后退去,南临的手微微一颤抖,茶盏上的盖子“砰”地落地,摔得粉碎,杯中的茶水飞溅而起,洒了公孙佳然满满一身,南临一扬手,那茶盏飞向他身后,直直地落在桌上,咣当作响,南临上前一步,攥住公孙佳然的手,沉声道:“怎么样?皇妹你倒是说啊,皇兄这个建议如何?皇妹可愿成全皇兄啊?”
公孙佳然一边挣扎一边道:“皇兄既然知道我们是兄妹,为何还要做出这般行径?这岂不是让天下人心寒吗?皇兄你这样做,又让皇妹我如何自处呢?”
“如何自处?”南临猛地把公孙佳然揽进怀中,双眼已经变成一片幽潭,“你放心吧,皇妹,在这深宫之中,是无人知道的,朕也毋须封妃,更毋须册后,朕只要你……”
“皇上!”公孙佳然忽然重重地叫了一声,让南临微微一震,公孙佳然衣衫零乱,用两只手抵住南临的胸膛,道:“皇兄既然知道自己是皇上,就应该更加自重才是!我们既是兄妹,又是南宁国的帝王和公主,更应遵礼守度,更不可乱了宫帏!”
“什么兄妹!什么帝王公主!什么遵礼守度!统统都是废话!”南临猛地高声叫起来,双手将公孙佳然搂得更紧,“我只问你,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公孙佳然眼冷如冰:“不愿意。”
“不愿意?为什么?”
“因为皇上是公孙佳然的兄长!因为公孙佳然是南宁国的公主,还因为,公孙佳然是有夫之妇,公孙佳然,不能对不起自己的丈夫!”
南临的双眸更加幽深:“那如果,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呢?”
“不存在?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南临的脸色变了又变,那番话压在他的喉咙里,不停地撞击着他的胸膛,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手,默然长叹道:“你走吧,今天的事,算为兄失礼,不过,纳妃之事,为兄要再想想,皇妹也切不可再在朕面前提起,否则,朕真的不知道,朕是否能控制自己……”
公孙佳然无语,沉默着整理着自己散乱的衣衫,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才起身道:“皇上请放心,皇妹只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皇兄还是皇兄,皇妹,还是皇妹。”
公孙佳然说完,转身款款而去,看着公孙佳然远去的背影,南临“嗷”地叫了一声,一拳砸在一旁的殿柱上,一缕鲜血沿着他的手掌缓缓淌下,而南临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