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南临在皇庙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悄悄地起了身,走进王妃的禅房里,轻轻地为她好被子,又细细地端详了她半晌,给她留下一张字条,就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王府,也没有回皇宫,他径直去了渺无人烟的山深处,在东山深处的断崖边,他站住了脚,看着脚下那幽不可测的深渊,南临微微地觉得有些头晕——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让他无法不晕,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站在一个不可测的深渊前,而从那深渊里,正不断地刮起阵阵飓风,像是要把自己给吞进去……
“母亲,母亲,母亲……”南临喃喃地低语着,“母亲,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公孙佳然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且是我最忠诚的部下,最要好的朋友的妻子,你告诉我这番话,难道是要我夺臣之妻吗?而我真实的身份,永远不能公诸于天下……是的,是的,”南临迷乱地喊着,“我的身份是不能公诸于天下的,也就是说,直到我死,我和公孙佳然,都只能是名义上的兄妹,是兄妹啊,兄妹怎么可以,我,我,我又怎么才能对公孙佳然说清楚呢?公孙佳然又怎么能与我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呢?就算我们能在一起,我们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彼此呢?母亲,你这又叫我们如何自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南临不知该去问谁,也不知道能去问谁,他只能疯狂地嘶吼着,不断地拍打着身旁那些高大的树木,直至精疲力竭……
就在南临在东山的深渊前悲痛欲绝时,公孙佳然却在王府的大院里焦急地徘徊着,不停地问出门去探听消息的仆从:
“王爷回来了吗?王爷回来了吗?”
跟着公孙佳然一起前来的,还有朝中的几位重臣,他们是同公孙佳然一起,前来商议南临的登基仪式的,可是,他们来了半天,主角却还未出现,问府中的仆从们,仆从们却说,王爷和王妃昨天一早便出门去了,也没有留下话来,说是去了哪里。
公孙佳然急得团团乱转,不住地道:“这可怎么办好?眼见着只有一天时间了,皇兄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连信儿也不留下一个,如果他再出了意外,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位朝臣站起身来,劝解道:“公主不必太过焦虑,王爷定是有事在身,处理完毕自会回来,这京城中有众位重臣坐镇,断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公主就请宽心再等等吧!”
公孙佳然叹了口气,吩咐仆从道:“分派十支人马出去,再探!”
仆从领命,点齐了人马,正待出府搜寻南临的下落,一个仆从却飞奔进来,大声嚷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厅中坐着的众人俱各松了一口气,面色和缓下来,公孙佳然抢先几步迎出,却见南临已经一脸冷峻地走了进来,他也不看公孙佳然,径直走到厅中专为他留着的空位上坐下,道:“各位都是朝中重臣,本王登基之事商量得如何了,这就报来吧!”
众臣立即起身,按秩序一项项报来,南临依然沉着一张脸,点头道:“不错,准备得已经十分完备,明日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你们且先退下,各自去准备一下所属之事,本王今天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
众臣喏喏退出,公孙佳然抬头凝视南临半晌,才道:“皇兄,王妃呢?”
南临的眼皮猛地一跳,伸手抚了抚衣襟,极为平静地说:“本王送她去皇庙修行了。”
公孙佳然不由一震,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南临。
南临又整了整衣袖,不以为意地说:“皇妹难道不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吗?既免了皇室蒙羞,又可以让我娘落得个安静,难道皇妹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
公孙佳然低下头,空气陷入一片长长的沉默。
过了好一晌,公孙佳然才施礼道:“那,如果皇兄无事,皇妹就退下了。”
南临走到公孙佳然身边,伸出食指,抬起公孙佳然的脸庞,低声道:“皇妹,别急着走啊,陪陪皇兄我,不是很好吗?”
公孙佳然一惊,向后连退数步,方道:“皇兄,这万万不可!”
南临忽然放声大笑:“皇妹,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着了吧?唉,早知道皇妹如此胆小,为兄就不跟你开这个玩笑了,好了,你去吧,办好了朕交待的事,朕登基之后还要好好地谢谢你呢!”
“皇妹不敢,皇妹告退!”
公孙佳然再次施礼,转过身缓缓退出门外,看着公孙佳然的背影,南临唇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而公孙佳然走在院中,却只觉自己身边吹过阵阵冷风,让她嗅到一股奇怪的,血腥的味道……
明黄的大殿之上,众臣鱼贯而列,南临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瞰着这群跪在他脚下的人,脑中蓦地一阵晕眩。过了好半天,他才挥手让众人起身,慢声缓语地道:“朕初登大宝,百事待举,望列位同心同德,共谋国事,凡忠心可嘉者,朕一定会厚待于他;若有那心存不轨者,朕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臣一悚,齐齐躬身道:“臣等恭聆皇上圣谕!臣等恭聆皇上圣谕!”
就这样,新登大宝的南临,在登基之后的一年内,每三个月进行一次大的调任,到了年末,济济立于朝堂之上的,就尽皆是他的心腹了,看得那些老臣也不由暗自心惊,感叹他手段之老辣,用心之叵测。
眼看纲纪整顿,全国上下一片秩序井然,本该值得庆贺才是,不想新皇上却依然眉头深锁,不见有任何喜色,更令人称奇的是,往往每朝国君即位,都会征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或封选朝中重臣之女,可南临登基近一年,也不曾选秀,也不曾封妃,更不曾立后,这着实让朝臣们摸不透,不过,这其实是皇上的家事,朝臣们虽然疑惑,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后宫里的议论,却一天比一天更加猖獗,公孙佳然进宫看视绯娘时,偶尔会有一些宫人的低语传到公孙佳然耳里,她的心中不由感到一阵阵隐隐的不安,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站在玉阶前如水的月光里,凝睇着空中的那轮明月,喃喃低语道:
“南临,我的哥哥,你的心中,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