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霞殿中,章冷二人一边围着公孙佳然的床榻转着圈儿,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南临不耐烦地说:“你们二人到底有没有弄清楚,公主所患,究竟是何病?”
冷晓松在公孙佳然的床榻前跪下,禀道:“启禀皇上,这公孙佳然姑娘想必是因长时间窒息,以至于大脑缺少养分,所以才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
“你的判断没有错,事实确实如此,不过朕问你,以公主这样的情形,该如何医治为好?”
“需要给公主补脑,只要脑部的养分充足了,公主自然就会醒来。”
“那如何补法?”
章淮夜也跪下道:“草民师兄弟倒是有法子替公主补脑,但是尚缺一味上好的药材。”
“这皇宫的御医院里,什么样的药材没有?你们只管说,朕叫他们取来就是。”
章淮夜道:“御医院中药材虽然齐全,但却未必有,这味药极为难求,乃是万年紫晶之心!”
“万年紫晶之心?”南临不由瞪大了双眼,“那是什么东西?”
“它是玉之精魄,只存在于埋藏在地底千年之久的寒玉中,但,并不是每块寒玉里都有寒玉之心,只有当万年紫晶遇到身份十分尊贵的人,才会吸取其华贵之气结成寒玉之心……”
“呵呵,这是什么奇谈怪论?可真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万年紫晶之心,乃是集天地之灵气而成,有提神静气之功效,更可益寿延年,是补脑聚气的上佳之物,而且还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所以,若能得一万年紫晶之心给公孙佳然公主服下,再加上草民师兄弟二人的救治之法,这公孙佳然公主定然会醒来……”
南临不由发出一声冷笑,道:“那朕问你们,上哪儿去找这千里寒玉,又如何辨认什么样的玉,才是万年紫晶呢?”
冷晓松道:“回皇上,万年紫晶一般只在千里冰封的雪山之下,而且均在地底深处,极难找到,至于辨认之法,倒是很简单,就是那玉与普通之玉全然不同,普通的玉石,往往一击便碎,可是那万年紫晶,不但通体晶莹明澈,不含任何一丝杂质,而且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之击碎……”
冷晓松的话让南皓和南临同时一惊:“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击碎?”
冷晓松十分肯定地答道:“确实如此!”
南皓不再犹豫,取出南临交给自己的玉佩走到冷晓松跟前,颤声道:“那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像这样的?”
冷晓松立即双眼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捧至章淮夜跟前,两个人细细地看了一番,这才向南皓道:“敢问大将军,这玉佩,是不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击碎?”
南皓点点头:“确实如此。”
章淮夜又把那玉佩捧在手里细细看了半晌,才道:“这玉中无一点杂质,确实是一块万年紫晶!”
他这话一出,殿上众人皆是一惊,但除了南皓和南临,其他人都不知晓这块玉佩的渊缘和来历,只觉得这事也太过巧合。
南临看着章淮夜淡淡一笑:“那依你所见,这玉中可有寒玉之心啊?”
章淮夜看看手中的玉佩,又看看躺在榻上的公孙佳然,道:“草民看这块玉光华内敛,又常年佩戴在公主身上,吸收了公主的华贵之气,定然有寒玉之心!”
南临陡地一阵狂笑,然后定定地看着章淮夜:“这万年紫晶既然无法粉碎,那么朕问你,就算这块玉佩中真有什么寒玉之心,你又如何取出?!”
章淮夜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嘿然一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草民既然敢言公主的病症,自然有办法救治公主!”
南临面无表情:“好啊,朕今儿个倒想仔细瞧瞧,你们二人如何救治公主!现在你们只管着手去做,朕在这儿瞧着呢!”
章冷二人不再多言,一起走到公孙佳然的榻边坐了下来,人群立即围拢过去。
只见二人的双手离公孙佳然大概半尺来高,从公孙佳然的头顶移至双足,又缓缓移回,如此反复了数次,二人头顶渗出点点冷汗,而公孙佳然的头顶,则冒出股股白烟,看得众人好不惊异,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章冷二人才收住了手,在原地静坐片刻,睁开双眼道:“请取一碗清水来!”
一宫女领命而去,片刻便取来一盏清水,递到冷晓松手里,冷晓松接过那盏清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枚小小的白丸,整个大殿立即弥漫开一股清新的芬芳之气。冷晓松将白丸投入清水中,然后将其端至公孙佳然公主头上,低声道:“公主,请启玉口。”
令所有人大感诧异的一幕发生了——公孙佳然竟然张开了嘴,冷晓松屏心静气,将那盏融有白丸的清水缓缓倒入公孙佳然口中,只听“嘤咛”一声,公孙佳然公主竟发出一声轻唤!南皓和南临大惊,一同奔向公孙佳然的床榻,就在那一瞬间,章淮夜和冷晓松同时喃喃低语,公孙佳然公主忽然起身,猛地扑向南临——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样,等有人觉得异样时,一切,都太晚了——一丝鲜血从南临唇间溢出,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眼神茫然的公孙佳然,紧握住她的双手,道:“你,你,你竟然,杀了朕……”
接着,南临跟跄着身体站起来,一柄短刀没入他的胸膛,刀柄还在微微地颤抖,而公孙佳然,身子一歪,又倒在了床榻之上……
“幻术!北冥幻术!”
内中一个朝臣忽然高喊道。
章淮夜和冷月晓同时大笑三声,道:“只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语毕,竟双双仰面栽倒,侍卫们一齐上前查看,二人均已气绝。
南皓扶起浑身是血的南临,大声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南临却摇着手,道:“不用了,朕知道,朕这次,是在劫难逃!”
“不!不!”看着躺在自己怀里浑身是血的南临,南皓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所有的仇恨和恩怨,他不停地在心中狂喊道:“南临,小王爷,皇上,你可不能死啊!”
南临苍白着脸,看着南皓,道:“我死了,你不就可以,不就可以,和公孙佳然在一起了吗?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不,不!阿皓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从来没有!”
“我,我,我知道,知道,”南临一边说,一边对殿中众人挥手,“你们出去,你们都出去,到外面,候着,到外面候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要走去的意思,南临忽然厉声喝道:“怎么?看见朕要死了,就统统不听朕的话了?朕告诉你们,如有违抗,朕同样,同样可以治你们,治你们死罪!如果你们不想死,或者,你们想让朕死得安静一点的话,那么,就都先退出去!朕想,单独和大将军说会儿话,你们没有听见朕的话吗?都给朕出去!”
所有人终于唯唯喏喏地退了下去,南临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大殿,紧紧地握着南皓的手,道:“咱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纠缠了十几年年,到今天,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朕,朕告诉你……”
南皓紧紧地握着南临的手,哽噎着说:“皇上,你有什么话要说,阿皓,阿皓都听着呢……”
南临指着地上章淮夜和冷晓松的尸体,沉声道:“他们,他们两个的话没错,万年紫晶之心,的确是治愈公孙佳然最好的药,只是可惜,那太难得,太难得……”
南临说到这里,又喘息了一会儿,看着放置在公孙佳然身侧的那枚玉佩道:“玉佩碎,则情缘绝,情缘绝,则玉佩碎,公孙佳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砸碎那块玉佩吗?就是因为,你的心里,一直对我有情,而我的心里,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所以情缘不绝,玉佩不碎,可是今天,我就要去了,我愿意收回对你的那份爱,这玉佩,这玉佩自然就要碎了……”
南皓震惊地看向那枚玉佩,果见上面不断透出一道道隐隐的红光。南临紧紧地抓住南皓的手,喃喃地道:“阿皓,你听我说,呆会儿,我死之后,玉佩会马上裂开,你要赶快取出里面的寒玉之心给公孙佳然服下,这样,公孙佳然就会醒来,不过,你千万不要迟疑,千万不要,否则,寒玉之心会化掉,如果寒玉之心化掉,公孙佳然就永远都无法醒来了,你,听明白了吗?”
南皓紧紧地握着南临的手,连连点头道:“阿皓,阿皓都听见了,阿皓想问,他们两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这个不难想象,北冥幻术出于何地,自然就是谁派来的,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死在公孙佳然手里,我倒也是心甘情愿,死得其所,反正今生,不能与公孙佳然相爱,也不能与她在一起,我已经,够痛苦了,若能以我的生命,换得公孙佳然的幸福,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皇上,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别说傻话了,倘若我不死,便不能取出寒玉之心,不能取出寒玉之心,就不能救醒公孙佳然,阿皓,朕问你,哦,不,南临问你,在公孙佳然和我之间,你会选择谁?”
南皓定定地看着南临,就在这一瞬间,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当年的友善和诚挚,南皓心中不由一窒,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傻小子,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傻,朕就知道,你难以作出选择,或者说,你根本无从选择,我还知道,其实,从见到公孙佳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爱上她了,而且并不比我的爱少,只是,你已经在默默里认命,认定公孙佳然是该属于我的人,你永远不会和我争,你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在心中祝福我和公孙佳然,对吗?”
南皓沉默不言,眼泪成串成串地滚下来,南临忽然猛地咳嗽了起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喘息着对对南皓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对你说的话,你都,都听清了吗?”
南皓点点头:“都听清了,皇上你放心吧,阿皓会按照你说的话去做。”
“那就好,那就好,”南临一边喘着气一边看向公孙佳然,眼中满是不舍,“可惜,我再也无法亲耳听见公孙佳然喊我一声‘小王爷’了,再也不能了……”
他又转过头,看着南皓,断断续续地道:“等公孙佳然醒来之后,你一定要告诉她,其实我,其实我根本不是她的亲哥哥,她的亲哥哥,真正的小皇子,早在十岁那年就,就,就出天花死了,我母亲吴王妃,害怕,害怕失去皇上对她的情,所以才把因为洪灾失去双亲同时也失去幼时记忆的我抱了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告诉公孙佳然……我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什么坏印象,你告诉她,我是真的爱她,真的爱她……可是,为了天下人的幸福,为了父皇的重托,为了母亲未了的心愿,我……”南临说到这里,气息已经相当微弱,南皓怔怔地看着他,心上如有万钧巨雷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