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花,这是……?”白婉吟拿着手里的小匣子问道。
“哦主子,那是前两日皇上赏下来的。我嗅了嗅,这盒的味道和桂花胰子、玫瑰胰子不一样,就先取出来给主子用了。”倚花讨赏般看着白婉吟。
“是不同。你觉得这像什么的味道?”白婉吟惊喜道。
“奴婢怎会知道。”倚花撇了撇嘴,“若说像啊,倒是有些像颜花的味道。主子,该不会是那颜花吧?!”倚花奇道。
“可不是嘛。”白婉吟从小匣子里扣了一点涂抹在手上。
天渐渐入冬了,防止皮肤龟裂干燥,宫中女眷都会备下几匣子胰子或沤子。掺入桂花、玫瑰或是梅花都是常有,掺入颜花的可就不多见了。毕竟,颜花的花茎上含有剧毒。宫女们去御花园采摘有晨露的花朵时,一般都不考虑颜花。正是由于颜花的花茎上含有剧毒,喜欢颜花的嫔妃也不多。孰知,颜花花茎上虽有毒,其花朵却是无毒的。此花的芬芳也有别于其他花,不似桂花清新,不似玫瑰甜腻,不似梅花清冷。它的香味类于混合果香,并且时浅时浓。
“可是主子,你瞧这颜花胰子是从哪里寻来的?”倚花好奇道。
是啊。纵使如她白婉吟这般喜爱颜花,也从未在红瓦高墙外瞥见过颜花胰子。在宫内,虽千金一掷可为红颜,也未曾见过颜花胰子。这一匣子,倒是珍贵。
“倚花,你去探探消息,看看别的宫里有哪位也喜欢颜花的?是不是那人命宫人制作的,若是那样,我们可要前去拜访小憩。”白婉吟吩咐下去,又小心瞧起装这颜花胰子的匣子。这匣子也不可多得,上缀琥珀、玳瑁及翡翠若干。一朵妖冶诡谲的颜花扶枝立于面上,栩栩如生。
闻着颜花的阵阵香气,白婉吟回想起在白府里的日子。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蹬蹬蹬”的,倚花跑了回来。
“禀主子,各宫娘娘的贴身丫鬟都说这个冬天,分配的吃穿用度一如从前,没什么特别的。”倚花巧笑言兮。
“你如何问的?她们可又觉得你突兀不妥?”白婉吟有些后悔自己这么骄纵,贸贸然便遣贴身丫鬟出去打探情况。
“小姐”,倚花眨眨眼,“你还不信任倚花吗?”
白婉吟偏头想想,倚花虽稍显稚气倒不是驽钝的孩子,甚是伶俐。当即宽下心来。
“旁的别管了。倚花,快陪我去御花园瞧瞧。”
昨日夜里初雪,白婉吟听到雪打在树枝枝条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这么一闹,后来都没怎么睡着,直到天快大亮才入梦的。
婉月宫离御花园不远,也要走过长长的阡陌方可到达。一路上,倚花小心的搀扶着白婉吟以防她踏上未融的积雪跌倒。经过一夜,沿途的花花草草都向被霜打过一样,泛着荧光,很精神的样子。与白婉吟心中所想的蔫蔫的样子背道而驰。薄薄的雪覆在厚实的叶肉上、小只的花苞上,煞是可爱,像是披了一件袄子,又像是围了一件麾子。
看着难得生气勃勃的白婉吟,倚花也比平时更多话。
“主子,你看这里!”
“主子,你看那儿!”
“主子……”
禁宫被一片白茫茫占领了,以压倒性的优势。足下的泥土上有点点白雪,朝阳的出现使得它们有融消的迹象;宫殿的瓦片上有无暇莹白,上层的还未沾染上新近的尘埃。银装素裹的世界,显得禁宫內苑愈发庄严宝相。
走近御花园,一抹明黄色的衣角极为醒目。见此,白婉吟的步履慢下来,但仍坚定不移。姹紫嫣红围绕着唯一的明黄色,构成一个小圈。不是争相竞放的花,而是宫中女眷。
白婉吟远离那个圆圈,往另一角走去,那里有她喜欢的颜花。她恣意欣赏着,毫不顾忌那个圆圈所迸发出的恶意。赏了好一会儿,仰得她脖子都酸了,白婉吟才往御花园外走。倚花亦步亦趋。
走了好多步,那股恶意仍扎得她后背生疼。不欲理会,徜徉向前。一股檀香袭来,毫无预警。白婉吟回头,果不其然司徒熙站在她背后,不知跟了她多久。再往前就是婉月宫了,司徒熙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司徒熙许是使了什么轻功,一瞬就近了白婉吟的身,将其裹入怀中抱起。几个起落,白婉吟便落得自己寝宫内。
司徒熙并未松手,单手锢制住白婉吟,另一手袭上白婉吟面部。一根发丝垂在白婉吟两目之间,他看得难受。将作乱的发丝廓于其耳后,司徒熙一个旋身落于贵妃榻上,白婉吟被按坐在其膝上。片刻,司徒熙解下外衣罩在白婉吟身上,冲外间走去。取了条方帕回来,细细擦拭白婉吟发上冰晶、雪子,应是从颜花树上掉下的。又去拧了拧帕子,重又擦拭白婉吟的脸庞,一寸一寸,有些用力。她的脸都红了,意料中的娇艳,看上去却不生气。
司徒熙把头挪到白婉吟脖颈处窝着,使劲儿嗅着。
“用了啊,喜欢吗?”问的虔诚。
白婉吟冷哼出声。
“看来是喜欢的。”他看起来比她更乐意。
白婉莹摸到自己腰间盘着的那双臂膀,用力掰着,未果。只好摸到司徒熙的双手,使命儿掐着。
“嘶——”司徒熙脸色微变,松了手上的力道。
白婉吟得空跳下他的膝盖,表情恶狠狠的说道“皇上,你可别告诉我那颜花胰子是你做的。”
静默不言。
直到倚花搬了个大家伙进来——地火炉。地火炉里置了几块木炭,埋在蒴藋灰里,正暗暗燃烧着。
气氛也随着屋内温度的上升温暖了些。
司徒熙有些无聊,手拍向白婉吟的发髻,一晃过后,手里持着她的发簪。司徒熙看着木炭燃烧着,用簪子挑着火,又用簪子在火灰上乱涂乱画。
白婉吟有些可惜那支簪子,那支簪子素净古朴。
“来人,将前几日进贡的甜醴取来。”取来酒,酒壶半个身子温在细白的灰下。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司徒熙给自己斟了一杯,又斟了一杯递予她。
早些被折腾了几次的身子,不再有以前那般利索。白婉吟接过,饮尽,身子果然暖了些。
“噢,好像又下雪了。”司徒熙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将盏中的酒饮毕,牵起白婉吟的手往外走。
融雪的时候最冷,冷冽寒风无情地侵袭世人。他摩挲着掌心里她的手,暗自窃喜。又紧了紧她的领子,复迈开步去。
找了处雪下的最多最后的地方,司徒熙开始堆起雪人。他仔细挑选着干净的雪,团在一起揉搓,没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雪团子完工。大的置于下方,小的置于上方。又找来树上结的果子作为眼睛,细长的叶片作为眉毛。又亲自摘下两朵颜花作为笑靥,谨慎的避过花茎。最后折下一朵茶花作为嘴唇。
“你看,朕堆了一个小白婉吟出来。”司徒熙兴致颇高。
“恩。”
“如何?若是我们有孩子,又生的是个女儿家,一定……”他自知失语,没再说下去。
一阵尴尬。
“朕给你堆了个小白婉吟,你不给朕堆一个小司徒熙投桃报李吗?”他眼神熠熠。
“我的鼻子呢?”白婉吟突然开口。
司徒熙有些惊喜,当下又找不到适合作为鼻子的材料,便从腰间带钩上扒了一块玉下来安上。
可想而知,那个小司徒熙也是司徒熙一人完成的,白婉吟在旁看着,挺高兴的样子。
两个雪人堆完,已经不早了。司徒熙依依不舍的将白婉吟送至婉月宫宫门口,离开前,白婉吟塞了件物什到他手里。他一直没敢展开看,待走回自己宫里才摊开手掌——是那块作为鼻子的玉。
竟不知她什么时候取了下来纳在手里。
许是堆雪人堆得不错,两人的关系在年关前总算有所缓和。
是日,白婉吟在婉约宫里憩息。来了个宫人传值,定睛一瞧是夏大总管。
问候了一下,夏邑才道出此次来意。原是今日夜里设宴,皇上希望白妃能够出席,一沾喜乐。
白婉吟谢过夏总管,便遣倚花送他出去,并未提及是否会出席。
宴会之所在,向来是女眷必争之地,是非多。她不想参与到是非中,徒然伤身又伤心。
丝竹之音,不绝于耳。琴瑟之音,绕梁三日。
夜里,宫殿内富丽堂皇,熙熙攘攘。除了有烛光相伴,更有珠光相衬——一颗颗圆润的夜明珠被嵌在幕布或廊柱上。似乎没有人注意,今日白妃到得很早。
白婉吟面对着宫殿外的淙淙清水,若有所思。
没多久,司徒熙到了。他看到远远的、有一个很像白妃的身影,喜上眉梢。但离的太远,兼有是背影,他不能确定。
那个背影像极了白妃,娉婷袅袅,但是那件衣裳太过粉嫩,不似白妃素喜的雅致风格。
“夏邑,去瞧瞧白妃到了没。”司徒熙略感失望。
“回皇上,那不就是嘛!”夏邑遥遥一指,便是那像极了的背影。
司徒熙摒开众人,往那背影处寻去。还未走近,只听“扑通”一声,紧接着是“来人呐,洛妃娘娘落水了!”
夜宴搅得一团乱。
然后,司徒熙看到白婉吟被洛妃手下的宫女扣住。那宫女,司徒熙以前没见过。她厉声尖叫,咄咄逼人“皇上!求皇上做主!我家娘娘是接到白妃婉月宫里侍卫的书信才来这里的,她本想……”
东方鱼肚白。
今个儿城里最热闹的消息是什么——宫闱秘闻!
——说是已卸任的太傅的闺女白妃与自己宫里的侍卫私通,被那洛妃娘娘识破了。你道怎样?!他们合计把洛妃娘娘推水里去啦。现在,那可怜的洛妃还在昏迷中呢!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听说洛妃落水前,有人瞧见一黑影。不是那侍卫还能有谁?!
——白妃不素闻端庄贤淑,不像能害人的人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且听我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