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言2019-02-27 01:133,590

  白婉吟自失了孩子后,一直郁郁寡欢,不愿踏出婉月宫一步,似是给自己下了禁足令。胃口也很差,吃不了几口东西就搁下了。

  倚花自小同白婉吟一起长大,比起主仆,更是真心以姐妹之情相待的。看着白婉吟眼下一日比一日更盛的青黑,一张巴掌脸日渐憔悴,倚花着急得不得了。

  “主子,你的孩子……保重身体要紧啊。”这么多天以来,倚花是第一个敢在白婉吟面前提及“孩子”二字的人,不止是旁人都怕触及她的伤痛的原因,皇上已下令所有奴仆不得在白妃面前提起那个小产的孩子。

  婉月宫的宫人不止一次的想象:若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了,便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若是皇子,必定长相随皇上;若是皇女,一定像她母妃那样可人。

  听得“孩子”,白婉吟多少是有些触动的。在榻上假寐的她肩膀一怂,极轻微的幅度。而后转过身来,“倚花,我知道那孩子没有了。我也知道你担心我。现在,我只是有些乏了,真的。”语毕,一双美目盯住倚花。

  “恩。那我吩咐下去不让旁人来打扰你。”倚花利落地收拾好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羹膳,出去时还静静地掩上了房门。

  倚花甫一出去,白婉吟便睁大双眸,眼中有惊惧、猜疑和痛苦。她重重按上自己的腹部,曾经在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虽然为娘的并没有预料到他这么早就来了,一同没有预料到他这么早又离开了,他仍是上天的馈赠。即便孩子的父亲对他的娘亲如此绝情,白婉吟还是放不下那个孩子。

  一马平川,就像孩子从未存在过。这么一想,她又笑自己痴傻了:几个月的孩子本是看不出的。

  帝王家的孩子,还是不要出生吧。白婉吟恨恨的想。

  若不是他的生父亲手扼杀了他的生命,她又能保住他的性命多久呢?一天,一月,抑或是一年?与其被后宫争斗的漩涡吞噬,了结在亲父的手里看来是最好的命运了。至于司徒熙往日对可能出生的孩子所允诺的种种,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绝不!

  亏得她破书万卷,竟看不透帝王的虚与委蛇,竟参不破自己红颜枯骨的既定结局。

  白婉吟心中一阵激荡,身体簌簌发抖,一回身竟生生呕出口血来。

  在宫门外窥探的司徒熙一个跃步,跨至白婉吟身侧,将羸弱的的她揽至怀中。眼冒金星的白婉吟一恢复意识,就用手肘使劲推司徒熙,往他的怀抱外躲离。司徒熙怒火“噌”的就窜上来,“你这是何苦呢!”

  那厢白婉吟对他还是不理不睬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心去了。

  “我知道你恨我。”长吁一口气,继续道:“白妃,若是你天天把自己锁在这宫里,后果自负。朕记得这宫里有多少人来着……?夏总管,不妨你来告诉朕。”

  “回皇上的话,这婉月宫里有一十二名宫人。”夏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倘若皇上不嫌弃臣妾乃戴罪之身,出去会搅得整个皇宫乌烟瘴气的话。”白婉吟妥协了,一十二条人命她不能视而不见。他知道,她会应下来。她也知道,他知道她会应下来。这场博弈,本就没有输赢,两方都是输家。

  白婉吟给自己斟了一杯好茶,默默抿着。润了润喉,她开口,“皇上就不怕罪妇红杏出墙,勾搭在宫中行走的男人吗?”语带讥诮。

  司徒熙两手置于几上,闻言青金突起,强自按捺下去给自己斟了清酒一瓯。

  “这几日,园中的颜花正是怒放时,白妃得空可去一饱眼福。”说罢,落寞离去。

  “皇上许是忘了,臣妾现下不喜颜花了。”意指自己与他再无再续前缘之可能。宫门外的司徒熙身形一顿。

  翌日开始,白婉吟走出婉月宫赏花赏月。经她抚过的花枝会在傍晚时分回宫时出现在她的屋中,且是由司徒熙亲自捎来。可是前脚司徒熙一走,后脚白婉吟就吩咐宫人丢了。接连几天,白婉吟都对司徒熙的示好无动于衷。

  是夜,待白婉吟睡下了,司徒熙肆无忌惮的凝视她的脸庞。睡梦中的白婉吟呓语着,司徒熙低头细细分辨——彦希!彦希!一声声尽是旧日情郎的名讳。司徒熙冲出屋子,没发现本该是睡梦中的她眼神清亮,炯然射出光来。

  而后几天,司徒熙都未出现在婉月宫,他的赏赐却未曾间断。听夏邑回报,送去的赏赐俱被束之高阁,不见天日。一如他的用心。

  他挣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挽回白婉吟。沈彦希知道,他也知道,他的挣扎已经捆绑了他三年,现在,延续到了白婉吟身上,或许也将捆绑住她。

  白婉吟对司徒熙的疏远是刻意的,若是可以,她还想做得再明显些。白婉吟知道洛暮熙在司徒熙心中的份量,但是没有想到有这么重。她以为——她真的一厢情愿的以为司徒熙是爱她的,至少是喜欢她的。也许,对自己的喜欢终是敌不上对洛妃的喜欢吧?他一直都知道洛妃背着他做了些什么,对她做了些什么,可是他愿意宠着她,即便代价是旁人的性命。是呐,除了洛暮熙,其他人都是入不了司徒熙的眼的旁人吧。是她白婉吟高估自己了。

  且不说洛妃一事,又或者这本就是一件事。她平白被人掳了去,偶遇旧爱沈彦希,他就被“旧爱”的身份激红了眼。居然让所有的侍卫都看清楚“白妃”不值一文,落魄的跟着飞驰的马奔跑只为了不摔下来吃个狗啃泥?居然在彦希——彦希面前对她行如此苟且之事,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是有多可悲吗?

  只要有洛妃在,自己不过是个不堪的“婊子”。她自然比不过与他有十余年交情的洛妃了。

  帝王的爱,从来都是裹了糖衣的利刃。口蜜腹剑,不外如是。只有被当心戳中,才会后悔,却也来不及了。不知道帝王的心是否也是炽热的,帝王的血是否也是猩红的。

  隔了许多日,司徒熙来瞧她了。

  一进来,她就发现他的脸黑沉着,嘴角也绷着,一副压抑着滔天怒气的样子。

  “白婉吟,你究竟想怎么样?”盯着似乎不解气,他双手锢住她的身子。

  “皇上说笑了。臣妾能干什么呀?”她一派天真的冲他笑。笑意盈盈,直让司徒熙回想起她刚入宫那会。

  人面不在。

  “朕……是我错了。我应该信任你。可是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我不信你和那人没有奸情啊,我这不是紧张你嘛。”司徒熙温言道,诉说着他的歉疚。

  白婉吟静静听着。

  “至于洛妃,我曾许诺过保她一生平安喜乐。暂时,我还不能动她……”他看上去很痛苦。

  她“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人,从来都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人心,呵呵。就因为你是九五至尊,你就可以随便因为可笑的‘紧张’二字这么欺侮我吗?这种紧张,恕臣妾要不起。这种紧张,我白婉吟……”一时气结,竟说不下去。“洛暮熙,你到底是不能动还是不想动,想必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了。一来我没精力臆测,二来君心岂容吾等恣意猜测。”

  “你!白婉吟你好样的!朕的真心岂容你这般践踏!”司徒熙气得一张俊脸都扭曲了。振袖阔步离去。摔门之前又回头,“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那孩子死了才好呢。不用看到父母反目成仇。”抚上胸脯,“万幸这条人命是算在你头上的。你以为事到如今,若是他还活着,我会留着他吗?”白婉吟剑拔弩张,化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吐出的除了毒液便是难掩的恶意。

  司徒熙鼻翼翕张,鼻腔里吐出一声重重的“哼”。快步走回来,掐住白婉吟的咽喉,“不识好歹的女人!”

  破碎的声音从银齿中溢出“皇……上……你不嫌……臣妾……脏吗?”满意的看到司徒熙满面不可置信,怒不可遏的将白婉吟掼在地上。

  白婉吟跪坐在地上,半个身子匍匐在镂花木榻上,放声大哭,泪水濡湿了青丝三千,黏腻的粘在额际。

  后宫妃嫔在知晓白婉吟小产后便千方百计欲一入婉月宫以一探虚实,都被司徒熙一道旨意挡了回去。铩羽而归的皇后在听自己的人回报皇上与白妃大吵一番后,遣婢女带上补药又登门造访,没成想这回居然让她入了婉月宫。原是那道旨意撤了。

  白婉吟还在啜啜抽泣,倚花来报皇后娘娘到了。她抹了把眼泪便出去了。

  “见过皇后娘娘。”声音低低的。

  “白妃别来无恙啊。前段时间听闻你失踪了,本宫夜不能寐,担忧的紧啊。好在人回来就好了,至于孩子……你还年轻。”皇后惺惺作态,一副连襟好姐妹的姿态。

  白婉吟向一旁倚立的倚花使了个眼色,遂闭上眼。

  “主子,你没事吧。”

  “皇后娘娘,臣妾顿感身子不适,今日恐怕不能与娘娘一叙旧情了。望娘娘海涵。”俨然送客的意思。

  “好说。那本宫就不叨扰了。摆驾回宫。”

  回得坤宁宫,婢子附耳言道“禀娘娘,薛妃娘娘到了好久了。”温絮晴一展衣袖踱步前堂。

  一美人朗朗立着,着一袭紫衣,料上以银丝勾勒出朵朵芙蓉,真真是人比花娇。一回头,垂云髻微垂,和煦的风吹过,发髻上的金扶摇一阵轻颤。美人以食指指腹覆上朱唇,衬得十指纤纤如玉葱。

  这不是薛妃是谁?!

  “什么事,急着找本宫?”瞥过美艳的薛妃。

  “皇上下令让刑部彻查白妃被绑架一案,您看……”薛妃的音色本是极为甜美的,现在却带了慌乱。

  “哦?是么……”温絮晴莲步款款移向薛妃,伸手将其头上歪斜的扶摇扶正了。“怕了?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手上不知何时竟攥了一支金簪,堪堪擦过薛妃的颈动脉。“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怎会东窗事发。你要死,别连累我。”启口便是冰冷的话。

  薛妃唯唯诺诺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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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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