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过太后之后,我就陪着太后住在慈宁宫,期间皇后也来过几次,我们免不了碰面,她看上去丝毫没有什么异样。我便也装作不知情,可这其中的变化也只有我们知道。
待了有五天左右,终于迎来我为人妻的日子,这天一大早便被宫女梳洗打扮,折腾了大半天,好歹清秋也进了宫,陪在我左右打点一切,不然我可要被烦死了。
虽说这场婚姻就像一场闹剧,我仍是有些紧张,顶着盖头走出慈宁宫时,我不由在想,若我父皇母后还在,定是会给我一场浩大的婚礼,让我风风光光的出嫁。
可现在……
我眼眶微红,直到手指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我刚要挣扎就听到高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乱动,这只是形式,你忍忍。”
他这是……关心我?
我有些吃惊,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我迷迷糊糊的拜完了太后和皇上皇后,最后在迎亲队伍的护送下,一路穿过京城,准备回广寒王府。
行至街中心,迎面冲来一小队铁甲骑士,如一支利箭直冲我们而来,前方吹锁呐的送亲队伍顿时乱作一团,四散到一旁,那些人直冲到我们的花轿前面,这才勒紧马疆,齐齐翻身下马。
这六人一道行礼:“属下等人惊饶王爷喜事,罪该万死。”
其中一名男子懒懒的抬头,目光直直的刺向我:“末将孙康见过王妃。”
这男子……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就是雄雄的野心,并且他还毫不避晦的将其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的人高寒竟敢重用。
我垂下目光,听高寒说道:“何事这般匆忙,随本王回府再议。”
孙康勾起唇角,道:“属下遵命。”
本是平静的婚礼被孙康这么一闹完全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在众人各种惊异、看好戏的目光下过完了这场婚宴。我倒是不太在意,乔湘却是气得浑身发抖,扬言要掀翻了这个高王府,还要砍了这个孙康。
我和清秋对视而笑,一同打趣她。
“打是亲,骂是爱,乔湘这是对他有好感吧。”
“什么好感!”乔湘叉腰,“这个孙康在前锋营的时候就极为嚣张,我早都看他不顺眼了,没想他还敢破坏你的婚礼!”
我们都没注意到孙康抱着剑立在我们身后,似笑非笑的说:“既是如此。今日我们就一较高下。”
孙明月低低的叫了一声“哥哥”。
孙康微微点头,依旧是等着乔湘的回答。
这真是最烂的激将法,偏巧乔湘最受不得激将法,当即答应下来。
“先说好了,若我赢了就跪地喊我一声姑奶奶。”
我不由觉得好笑,这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孙康却是欣然接受:“好,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看招!”乔湘不再和他废话,“绯色”长虹一过,直冲孙康而去,孙康懒洋洋的躲过去,这丝剑气落到一旁的月季花上,顿时花叶乱飞。
乔湘过于争强好胜,于是便心急气燥。但孙康却是有心让着她。
莫非…
我与清秋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一丝好事将近的神色。
不出所料,孙康的确是输给了乔湘,这下乔湘得意的不得了,持剑指着孙康要他认输,孙康并不耍赖,当即单膝跪地,低声叫了一声“姑奶奶”。
饶是如此,他依旧是不卑不亢,我倒是有些佩服他这番洒然的性子。
我们只顾着替乔湘高兴,不料一旁的孙明月忽然脸色发青的倒在地上,乔湘最先发现,把她给吓坏了。
“别慌。”我边安慰她边蹲下来给孙明月把脉,我只觉她体内有股乱气横冲直撞,而又有另一股不寻常的气压制着它。
“她中毒了。”我说。
“啊?怎么可能?”乔湘只觉不可思议,“如果是刺客,我们不都应该中毒吗?”
“她的毒是之前便已经有了的。”我立起来,对孙康说,“把她抱进房里。”
孙康二话不说,立刻抱起孙明月进房,转而对我嘱托道:“你定是要医好她。”
我还未开口,乔湘已是不悦的说:“你还怕云生医术不精医不好她吗?”
这次孙康没再反驳她,未免这两个人再大战一场,我先是支开乔湘。
“乔湘,你先到门外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清秋,你烧些热水。”
说完这些之后,我拿出针袋,一一排开,专心为孙明月施针。等清秋把热水拿来后,我一手扶起她,看清秋喂她喝下热水,不一会儿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污血。
孙明月稍稍有了些模糊的意识,迷迷糊糊的说道:“月倾城,你个大骗子,你说拿解药来救我的……乌乌…你怎么还不来?”
原来她就是月倾城心里的那个重要的人。可她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反而到了高寒府上,还是说,从一开始高寒就有了利用她的念头?
我心情越发糟糕,直到清秋叫来了高寒,我依旧板着脸不想看到他。
“她怎么样了?”高寒面上带着一丝难得的关切,俯身探看孙明月的病情。
我回身让其他人出去,只剩我们二人后,我冷冷的开口:“够了,别再这么假惺惺的了,孙康不在,你也不必作戏。”
“你是在说我?”高寒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利用她有什么好处?你再怎么心狠也不能拿一个无辜的性命开玩笑!”我一拂袖子,“你可知道,她的金蟾噬骨已是病入膏肓!”
高寒的神情慢慢变冷,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如今情况如何?”
“天山雪莲。”我说,“唯有此可救她的性命。”
“如果孙明月死了,你觉得孙康还会孝忠与你吗?”
高寒唇角一动,道:“此次便饶他一次。”顿了一下,他又道,“云生,如果你是男子,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死。”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没有高寒的追杀,月倾城很快就找到了高府。
“你近日受了不少苦。”我看着他道。
“是。”月倾城并不打算隐瞒。
他身上随处可见细小的伤口,可见那些追杀他的人没有直接取他的性命,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一点一点折磨他,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你可知道谁?”我又问道。
月倾城绕过我走到孙明月身边,俯身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都来夺取我手中的雪莲。”
罢了罢了,如今问这些又有什么用,现在最主要是救孙明月的命。
“雪莲给我吧,我救回她。”我说。
月倾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
每一片花瓣都如白玉雕成,散发出高洁令人不可逼视的光泽。
原来这就是天山雪莲。
一根红线倏地从我们面前掠过,缠过我手中的盒子,直直落入一双素白的手里。
就在这一刻,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一状况。
“路红伶?”我有些惊讶,随后正色道,“把雪莲交出来。”
“雪莲自会给你,但不是现在。”路红伶脸上出现一丝愧疚,将雪莲往怀中一收,转身欲走。
好个高寒,竟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我冷冷一笑,还未说话,便见月倾城长剑一扫,剑气顿时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的朝路红伶击去,路红伶的红线丝丝而出,织出一张诡异的网,将剑气尽数挡在据自己一尺之外。
“我不想伤你,不要再阻止我。”路红伶手指一动,一条红线象有了生命一般飞向月倾城,紧紧的缠住了他。
月倾城的眼里满是血丝,他冷然一笑:“做梦!要么放下雪莲,要么死!”
说着他用力挣开红线,一掌打在路红伶肩头,路红伶由口吐出一口鲜血,却是掘强的不肯交出雪莲。
见此情景,我觉得月倾城定是要对路红伶下杀手了。他本极是仁慈,就算之前遇上追杀我们的杀手,他也有着侧隐之心,每一招都不会制人于死地。
可现在关乎孙明月,他已是顾不上许多,招招夺人性命。
可顾及乐生,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路红伶死在他手里。
可我又该怎么说呢?
“都住手!”
清秋将房门一推,略略看过屋里的状况,道,“不管怎样,救人要紧,我想王爷还是有那个肚量吧。”
这话明显是对路红伶说的。
我赞成的点头。
她如今也狼狈的不行,被月倾城的剑伤了大片筋骨,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血无声的冒出来。纵然如此,她还是说:“此乃生死令,恕我不能照办。”
“那便死!”月倾城双目狠厉的说。
“不可!”我突然出声阻止,这三人的目光全部落到我的身上,我只能硬着头皮说:“不能杀她。”
路红伶微微一愣。
月倾城满目失望:“为何要护着她?”
我语涩难言。
月倾城如今是如何听不进他人的劝言,我该怎么说,才能保得两全?
“路红伶也只是奉命行事,你杀了她,保不得她会销毁雪莲,此不得不偿失?”清秋淡淡的开口。
我感激的看向她,正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心里莫名安定下来:“月倾城,孙明月的性命由不得你赌,你要三思而行啊。”
我定定的看着他,唯恐他不经意间动手,到时清秋也能有时间救下她。
没想到只沉默了一会儿,月倾城就收回自己的剑,走到孙明月身边道:“不杀她也可以,只要救回明月。”
我深深的注视着他们,这个男人只为了她便轻易放下自己的自尊,我为他的感情折服。
原来再如何骄傲的人在面对心爱的女子时那么不知一提。
我深叹一口气,说道:“路红伶,药是我要的,要怪罪下来尽管到我这里。”
路红伶一滞。
我加重了语气:“还不照办,你是拿王爷当主子,便不把本王妃放在眼里吗?”
之前我从未拿这个头衔当回事,可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权力也是个不错的东西。至少路红伶把雪莲交了出来。
我伸手接过,语重心长:“我说过,为了乐生,我并不想和你为敌。”
她低头看我,随后出了门。
用雪莲作药引,我在清秋的帮助下喂孙明月喝了药,月倾城抱着佩剑立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影寂冷。
我收回目光,低头察看孙明月的状况。
解药喝下去没多久,只见一股黑气由她四肢只逼一点,汇合后,她全身的皮肤都像起了泡沫一般起了又落,煞是渗人。
我拿金针刺她大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清秋以袖掩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毒气出,血虫出,并无大碍。”话说之间,孙明月大吐一口污血,其中有条小指粗细的蛊虫精力充沛的跳动着,扭动着躯体,不一会儿把周围的越迹吸了个干净,这才安静下来。
我拿瓷瓶把蛊虫装起来,清秋见了有些嫌恶的说:“这么恶心的东西还要它作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摇摇瓶子,“这东西用处大了。”
蛊虫既出,带给孙明月伤害登时减少,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神志也逐渐清醒:“是你们?”
我笑了笑:“没错。”说着我让开身,让她看到门口的月倾城,果然,她的眸中划过一丝光芒,似喜似怨,眼泪也随即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月倾城走到她身边,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轻声道:“小傻瓜,就知道哭。”
“我就是傻瓜!”孙明月哇哇大哭,一只手紧紧的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我等你等了好久,我还以为……”
“笨。”
月倾城叹息,搂她入怀。
见此情景,他们一别多日定是有许多话要讲,我和清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