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而已,想来也是睁眼闭眼的区别。
陈春雪用了很多年才明白,有的人注定要错过,有的人注定要到来。
她骄纵恣意的青春里,有过太多纵横交错的幽深暗伤……那些无法忘怀的事,那条走过了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以及那个错过的人……
漆黑的夜空里,陈春雪像个游荡的孤魂,跑了很多父亲的旧日朋友,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吃了闭门羹。
这一夜,凄风苦雨,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树倒猢狲散,什么叫落井下石……
暴雨来前,飓风席卷大地,几乎把纸片一样的陈春雪吹飞。那个恣意的骄横的,张扬的她,似乎也被着不怀好意的夜晚谋杀。
她的脑子是空的,爱啊,恨啊,痛苦啊,仿佛都离她而去,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父亲落马,家境都变,该查的查了,该没收的没收了。
陈春雪和母亲离开原来居住的地方,重新租了间廉价房住了进去。
她不得不放弃读研计划,开始满世界找工作。对于她这种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菜鸟来说,要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简直是难如登天。
三个星期过去,陈春雪的简历,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她疲惫的回到家里--当然是从别墅搬出来之后,租住的房间。
母亲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她回来了,放下遥控器问,“工作的事情怎么样?”
几乎每天回来,母亲都在重复同一个问题,陈春雪有气无力地回答,“等消息。”然后把挎包扔在沙发上,钻进厨房开始择菜,准备午餐。
母亲一听立刻起身跟到了门口,“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还没消息,难道是要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我可没那么多钱养闲人!”
陈春雪手一顿,母亲的刻薄,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尽管早已司空见惯,可是,每一个字落到耳朵里,还是像针一样刺痛了她。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面无表情道,“找工作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会努力。”
“努力管屁用!”似乎自从家境败落之后,母亲的气质和修养也跟着败落下去,动辄粗口脏话,就和市井泼妇没什么区别,“能挣到钱才是最实在的。”
陈春雪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母亲。
母亲却开始喋喋不休,“你爸爸不争气啊,一不小心陷进去了。你哥以后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他人在法国,学习辛苦生活又不容易,这转眼就又到缴费的时候了,你这倒好,工作都还没找到……”
陈春雪终于忍无可忍,把手里的蔬菜往盆子里一扔,“我有事要出去,午饭您自己随便做点吃吧。”
母亲瞪住她,“你这是在摔给谁看?!啊?!翅膀硬了是不是?!”
陈春雪抓起挎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毫无意外,房间里传来又哭又闹的尖叫声!
陈春雪知道,自从家里出事,母亲就变得神经质,把钱看得特别重,每次提到哥哥的时候,就忍不住神神叨叨地念叨,说哥哥怎样怎样优秀,生活怎样怎样辛苦!
可是,她陈春雪同样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不过男女差别而已,为什么母亲就这么看重哥哥而恨不得把她踩到地里去?
从她记忆之初,母亲对她就是这样一副尖酸或者冷漠的样子,只不过,以前家境好,好歹是个有钱的官太太,要表现涵养,那种尖酸并不明显,可她是人可以感受得到!
如今,家境败落,哥哥远在法国,父亲身陷囹圄,这种尖酸就逮着机会变本加厉了!
奔出家门,陈春雪深吸一口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看到街头上的招聘小报时,甚至忍不住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找一份零工将就一下,至少,有收入总比没收入的好。
母亲的话虽然尖刻,但是有句话说的也没错,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而且,对母亲有小意见是一回事,哥哥毕竟是这个家里,给她温暖的人……她也的确不能让哥哥的学业功亏一篑,再苦再难,也不过还有一年,等哥哥毕业了,就会好起来的……
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以前,陈春雪不信,但今天她信了。
当她拿着大商场的招工小报进去的时候,居然就碰见林宛如拎着包包兴致勃勃地在打折区挑女拖。
心中有种无法形容的刺痛感,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林宛如照面,于是转身就往外走,偏偏林宛如那尖尖细细的声音拔了很高,特别有穿透力的穿过过来,“春雪!”
陈春雪想,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懦弱的时候,这也是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声音,好像身后有恶魔在追赶一样,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春雪,你等等啊,别不理我!”高跟鞋咯咯咯的声音越靠越近。
陈春雪突然猛吸一口气,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背叛的是他们,无耻下流的也是他们,自己为什么倒成了逃兵?!
想到这儿,她突然停下,转身看向林宛如。
林宛如小跑到她面前,依然娇娇弱弱地微笑,十分腼腆而淑女的说,“春雪,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对不起,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说完,她陡然伸出双手,握住陈春雪的,认真而又满脸诚恳的说,“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也别不接墨阳的电话,他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宁,每天都在为你担心。他到你家里去找过你,可是,那里的人说你们搬走了,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好!”
陈春雪越听气就越不从一处来,她林宛如算什么,凭什么一次次为墨阳说话,一次次介入她和墨阳之间的事情?!“我也很为你担心,毕竟,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陈春雪眼角却缓缓勾起笑意,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终于刺到陈春雪的极限!
她觉得抓住自己的那双手,简直就像毒蛇的牙一样,令人恶心又惊悚!
她陡然甩开林宛如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林宛如,我陈春雪就是瞎了眼,才会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什么都跟你说!你够了吧!”
“春雪!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们?!”林宛如不但不松手,反而把陈春雪抓得更紧了些。
陈春雪甩不开,眉头皱了起来,满脸都是阴沉,“林宛如,你给我放开!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
林宛如看着陈春雪眼底跳蹿的火苗,满眼泪光的摇了摇头,“不放,我不放。春雪,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就不放!”
陈春雪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女人,但是这么不要脸的,绝对是第一次见!勾引了他男朋友,爬了她男朋友的床,居然还能这样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乞求原谅!
陈春雪想,自己今天一定是遇煞星,出门都能碰上她!
“你放开!林宛如你这种卑鄙的女人,凭什么要我原谅?!一、二、三……”
话音落下,陈春雪还没做任何动作,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宛如,起来,别再求她了……”
声音疲惫,如同脱力,音量并不大,但是听在陈春雪的耳朵里,却像惊雷一样具有杀伤力。
她僵硬的转身,只见姜墨阳穿着雪白的棉t恤站在她身后,脸色并不是很好,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青色。
那件棉t就像锋利的针芒一样刺入她的眼球,本来想说的话,就那样更在喉头。
看见这衣服,就令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那天夜里,这棉t恤和那件连衣裙凌乱的缠裹在一起的情景!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把它穿在身上!
这也罢了,可是,事情才过了多久?他姜墨阳前脚说暂时别见面,两个人都好好冷静,后脚就和林宛如一起成双入对的出入商场!
当她的目光移向姜墨阳的购物筐时,看见里面的女士睡衣和拖鞋时整个人都像被蝎子蛰了,尖锐的刺痛感,随着毒素在心头不断地膨胀疯狂的蔓延到每一寸血脉。
她总以为,没有什么会比那夜看见的一幕更让她震惊疼痛,可是,事实远非如此!
林宛如时机把握地极好,她扭头,看向姜墨阳,亲昵而又悲伤地说道,“墨阳,你别这样,我们好好和春雪解释。春雪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会理解我们的!”
陈春雪想发飙,她甚至想不顾形象的把林宛如这贱人碎尸万段,可是,她不能,谁都看到林宛如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不是她陈春雪而是她林宛如!
这一刻,不知实情来龙去脉的人们,突然就开始议论纷纷,开始同情外貌姣好,柔柔弱弱的林宛如。
“春雪,春雪,你就原谅我和墨阳吧,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会给你和墨阳带来困扰的话,我可以走,远远地离开。我真的只希望你们和和睦睦,好好的在一起。你就原谅墨阳好不好?那天晚上,他真的只是担心我,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昏倒的……”林宛如仰头望着陈春雪,她柔美的大眼里,此刻都是悲伤。泪水顺着脸颊潸然而下,滴滴答答的落在陈春雪被握住的手上。
然而,从来没有哪一次,陈春雪觉得一个人的眼泪也会如此虚伪肮脏,她真的不明白,林宛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对自己的眼泪控制的这样到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宛如在姜墨阳面前,把什么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不断地请求陈春雪的原谅,不断地给墨阳求情……
姜墨阳觉得,林宛如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此刻他看到的是林宛如的委曲求全,却不知道目睹一切的陈春雪,在听到林宛如这样口口声声的求情时,是怎样的震怒与愤恨!
她看到了林宛如所有的丑恶面孔,看到林宛如所有的险恶用心,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法说出来,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我说了,不要再求她!宛如,你起来!”姜墨阳大步过来,一把将林宛如拉了起来,“你没做错什么,不要一直这样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