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终于下旨赐婚。这日,林天成又来了,还带了一个宫女,他一挥手,屋里宫女都已退下,只留那宫女在。“公主,皇上担心您的安全,所以特派白絮贴身保护你。”
“保护我?”
“白絮自小接受过训练,武功修为不浅,以后你到了平王属地,她会贴身保护你。”我看了白絮一眼,她跪在地上,眼皮向下,掩盖住她的眼神,面色微黑,双眉修长,一张瓜子脸,秀美中透出一股英气。
我点点头,“起来吧!”那女子站了起来,眼皮一抬,眼睛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我震了一下,顿觉这女子绝非一般人,难道是皇上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林天成很快告退,青禾和黄粟看到这么一个“外人”,顿感不便。
我日日想着见润晨一面,结果润晨迟迟不来。倒是太子来了,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
“日子定下来了?”他明知故问。
“嗯。十天后是黄道吉日,我和平王会在殿前行新婚大礼,然后启程。”我平静地回答。
“你看起来……很好。”太子有些落寞。
我笑了笑,说道:“想通了也就轻松了。不管碰上什么样的状况,大不了一死。”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太子脸色都发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我还想救出浩然哥呢。”我心想着,就算救不出来,一起死也是好的。
“你恨我吗?”他低低地说道。
我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可奈何,你已尽力。”
“我是不是很无能?”
我喝口茶, 巧妙地安慰他道:“一个人的强大需要时间。皇爷爷当初贵为九五之尊,也是眼睁睁看着宝贝女儿嫁给野心勃勃的朔漠,平王当初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砍了头颅,他们的强大都是时间堆积起来的。所以你不是无能,你是需要时间。”
太子抬头直视我:“你总是能安慰到我。不管我处于怎样的低谷,你总让我相信,我可以解决问题,解除困境。”
我笑了笑,“你本就是一个有能力有作为的人。”
“可你为什么总是很排斥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排斥,你现在早已经入了太子府。”
我冷笑道:“帝王之家,杀伐太狠,算计太重。如果跟了你,我或许已经入了太子府,可是将来,我还是得走进皇宫,在后宫中步步惊心地生活。如果我有了子嗣,恐怕也不能保他平安。”
他叹气:“如此说来,嫁给平王倒是安全得多。你生养了孩子也是嫡出。”
我幽幽说道:“勾心斗角恐怕也难免,如今我也无法重新过回老百姓的生活。”
“到了那里,先顾好自己的安全,至于李浩然,见机行事,量力而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等我五年,最多十年,我会让那个不可一世的藩王尝到我的厉害。”太子眼神凌厉起来。
我心里一颤,叫道:“不要!”
“你说什么?”
“不要妄动,更不要轻易发动战争,战争一起,无论谁赢谁输,都将有千万个家庭家破人亡,将有无数的沈初寒失去亲人。你是天子,天下万民都是你的子民,你如果真想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好皇帝,你最该做的就是开创盛世,而不是东征西讨。”
他神色严峻,“那就要看平王的态度了,实力到了一定程度,也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说完,转身走了。
终于到了行大礼的那天,我头梳双凤髻,鬓插翠花钿,耳垂明月?,身着大红嫁衣,蒙着红盖头,让青禾黄粟搀扶着走向大殿,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苍凉,无论怎么开解自己,在走向未知命运的这一刻,我无疑是害怕的。
无忧公主当初是怎样的心情,我多少已有体会。和我相比,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想必心中藏了无限的委屈和不甘。可是,朔漠死后,她本可以回到皇宫,甚至带着平王一起,皇爷爷曾派人用自己专用的龙辇去接她三次,她都没有回来,到死也没有回到皇宫。她为什么不回皇宫,我曾经问皇爷爷,皇爷爷只是无言地摸着我的头,看着天边的落日,久久不语。皇爷爷有意无意地把我当做又一个无忧公主来塑造,让我学舞剑,亲自叫我骑马,教我写字,只是当年无忧公主受尽宠爱,真正是无忧无虑,活泼生动,而我父母双亡,性子已冷,无论我怎么笑,眉宇之间始终无法真正舒展,也无法成为另一个“无忧”。天意弄人,我成不了无忧,却走了和当年公主一样的路。不知道皇爷爷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我和平王向皇上行礼,蓦地,我感觉到平王呼吸不稳,我的盖头也不正常地抖动了一下,他起了杀意!不过只是一瞬间,瞬间过后,他的肌肉放松下来,我们拜了天地,拜了皇上,也对拜过,算是礼成。
上了步辇,我扔掉盖头,呼出一口气,放松的同时也因遗憾而心痛,本来一直想在行礼之前和润晨好好谈一谈,虽然此时他作为送亲特使就站在步辇旁边,可找个好好说话的机会并不容易。
出了京城城门,我和黄粟青禾改乘马车,黄粟偷偷打开窗口向外看了一下,吃惊地说道:“马车队一眼望不到头呢,皇上真是给了你好多的嫁妆啊。”
“眼馋吗?我分你一半啊。”我打趣她。
黄粟嘟着嘴,“我可不敢要,这是皇上赐给你的。”
青禾笑她:“说不敢要,没说不想要,看来还是眼馋啊。公主,等她出嫁的时候,你送她一些吧。”说完哧哧地笑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黄粟过来要打青禾,一不小心碰到我髻上的珠钗,我“哎呦”一声叫起来。两边的窗帘同时掀开,一边是逐鹿,一边是润晨,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怎么啦?”
我笑着摆手:“没事。珠钗被碰掉了。”
润晨生气地说:“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说完,泄愤似的拽下窗帘。倒是逐鹿得意一笑,说:“看来心情不错啊。”
我感叹道:“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京城呢,可惜憋在这马车里。”
青禾打开窗帘向后看了看,问道:“白絮呢?”
我笑道:“不用为她担心。”
“公主,你似乎心情不错啊。”
“嗯。不知怎么,出了京城,我就莫名地兴奋。”我笑道。
“果然这场婚事对公主也不全是坏事啊。”青禾感叹道。我们三个相视而笑。
傍晚,平王的属下找了块野地扎起帐篷,点燃篝火,几个士兵甚至拿起鼓和羌笛等乐器奏起了乐,乐曲欢快动听,几个平王带来的侍女在篝火前翩翩起舞,其中还有一个用蒙语唱起了歌,歌声纯净如天籁,润晨那边的马车队也凑过来看,皇上给我另派的20名宫女也在帐篷外面欣赏着,我蹲在地上偷偷掀开帐篷的门帘,贪婪地看着外面,突然门帘被大力掀开,逐鹿看到我的样子,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拍拍手站起来,尴尬地说:“就是想看看嘛!”
“那就正大光明去看啊。”
“依照规矩,得等到了平王府,平王掀了我的盖头,我才能见大家。”
“让那些规矩见鬼去吧,平王又不是没见过你,他都见到你了,你现在出去见大家有什么问题?再说那些士兵和侍女都想看你长什么样。蒙族才不讲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算了吧。等到了大漠,我再好好欣赏。”
逐鹿点头说:“不勉强你。”他转身要走,我问道:“白絮呢?”
他看看我,说:“为什么要问我?”
“你们一直在外面,肯定能看到她。”
“我没看到。”他要走,突然又转回来,笑得邪魅:“你为什么让赵润晨来当送亲特使?”
我有点愣,“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你可是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我不解,就算去大漠路途遥远,一路可能风雪漫漫,但以润晨的个性,以我和他的交情,他不可能介意的,这对他来说怎么会是难题。当时我向皇上提出这个条件,只是想这一路上有个信任的人,有个说话的人,这样我才有足够勇气走进大漠,并没有多想别的,难道这里面也有什么别的内幕吗?
逐鹿接着说道:“看你的表情,你是真不知道。这么告诉你吧,当年无忧公主的送亲特使后来做了讨伐朔漠的征战先锋,因为他最熟悉进大漠的路线以及路况。”
我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要不是后面有帐篷,恐怕会跌坐在地上。
“不过你也不需多想,平王不是朔漠,皇帝在五年之内还打不了这场仗,就算有了打这一仗的资本,一场战争下来也得需要五年。当年皇帝打朔漠,打了近三年,最后还是收买了朔漠身边的人才有了转机。要不然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我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我光想到我有可能把润晨拖进战争,就已经抓狂,仿佛被一箭穿心,瞬间无法呼吸。如果我的无心之失给润晨带来性命之忧,我会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