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赵子莲。
很久而很久以前,他还只是个小书生。
许是自古以来书生大多都太过迂腐,赵子莲一向对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尤其是见血的兵家,在他眼里可称之为粗鄙和鲁莽。
赵子莲看不起他们没有谦谦君子的温润,当然,他们也瞧不起他,认为他只是一个死读书的榆木脑袋。
邻居的武家子弟经常给他讲一匹高头大马征战四方的肆意洒脱,可赵子莲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要用治标不治本的武力解决问题。若是能够像圣贤那样平心静气坐下来说道说道,唇枪舌战间定能使那些蛮夷之人心服口服。
可他们总笑他傻,笑它不懂规矩和涉世未深,笑话,书中的颜如玉和黄金屋岂是你们能理解的?
赵子莲便不再搭理他们,闷入书房中日日与书为伴,这样的悠闲自在的清净何尝不可?
除了若谷经常来捣乱。
若谷也是邻居家的小姑娘,只不过是个女儿,家里人便没再让她学那些刀光剑影的东西,只求她能安心坐下来做些女红恪守妇道,等待将来嫁个好人家。
若谷很机灵也很漂亮,眉目清澈,明亮的就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化在了她的眼睛里,这是拥有着数百万星河的灿烂。
可能是受了她哥哥们的影响,若谷从来都不是那种愿意乖乖坐在闺房里做女工的大小姐,把半个沧浪镇闹得鸡犬不宁才算得痛快。
“子莲哥哥,听说寒山上的桃花都开了,什么时候你能陪我去赏花啊!”若谷冒冒失失的冲进了赵子莲的书房,一脸兴奋。
赵子莲看她脸上脏兮兮的,准是又去别处瞎晃了,若谷是个从来都不肯吃亏的主儿,若是有人欺负她,她会毫不领情的冲上去和那人拼拳头。
“怎么?又出去闹腾了?”赵子莲打来温水,打湿了手帕,在她脸上细细的擦着。
“那帮浑小子好生欺负人呢!李爹爹都伤成那样了,还拿鞭子打!”若谷愤愤不平的说道,她用脚使劲的蹬了蹬地,仿佛就是那群混蛋似的。
赵子莲明白了。
周家人有钱,是沧浪镇第一大粮商,靠着这份雄厚的财力和百般贿赂过的衙门,可没少为虎作伥,伤天害理尤是过分,他们的手上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条人命了。
可没人敢出这口气,论家世论商业,沧浪镇没有人能比得过周家,那些替他们抗粮食做苦力的百姓们怒而难言,只能任由他们欺压。
反抗的呼声时常有,但只是说说罢了,不说的结果可能只是挨打,说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家人得意自己的势力,自然是不把这个在旁边叫嚣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只当她闲的发疯,调皮到了他们头上,不过总让她在哪里叽叽喳喳的唠叨和叫骂也不是回事,便唤出了周老太爷的宝贝孙子周淮良来解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谁知道这俩人不禁对着骂了起来还动了手!罢了,不过都是八九岁的无知孩童,任他们胡闹去,看这小公子那么开心,自然也不会向周太爷告他们怠慢的状。
赵子莲的脸黑了一黑,手上给若谷擦脸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不由得捏了捏若谷气呼呼的小脸——赵子莲长了若谷三岁。
他轻轻一笑:“过了明日,我陪你去便是。”
若谷激动地跳起来,也有些难以置信:“此话当真?”
“当真。”赵子莲再次的肯定。
“我就知道子莲哥哥最好了!”若谷笑闹着要跑,赵子莲却一把把她拎了过来。
“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赵子莲微微伏下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说道。
“什么事?”若谷歪了歪头。
“……。”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赵子莲一时语塞。
“到底什么事啊?”若谷冲他做了个鬼脸。
“……。罢了,你去玩吧。”赵子莲抚了抚额。
“哼 ……”若谷一溜烟儿的跑了。
若谷是姑娘家,还是少于陌生男子接触为好,不过看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如何懂得这个意思?
赵子莲拿起书,慢慢的稳定着被若谷扰乱的心神。
再过几年,若谷便要到了及笄之年了。
赵子莲难掩脸上的笑意,再等等,等他中了进士便亲自到她家去提亲。
这双眼睛太耀眼了,这个姑娘也太耀眼了。
第三天.
赵子莲早早的在屋内等着若谷来询,等了许久也没见着她的影子,便有些疑惑,听得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便开了门去瞧瞧。
刚把门打开,若谷便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气喘吁吁地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子莲吓了一跳,连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赵……赵爹爹被……周家……”若谷断断续续的说着,看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被周家怎么了?!”赵子莲预感不妙。
“被周家……”若谷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赵子莲满头的冷汗,前几日父亲回家时就已经是很不对劲儿,连冲凉时的水也不让他打,他也没在意,只当父亲又犯了执拗脾气,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若谷……你听我说,你别哭,你慢慢跟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么?”赵子莲稳了稳情绪,摸了摸若谷的乱蓬蓬的头发轻轻地说。
若谷惊恐的看了看周遭,见没有人,便扯了扯赵子莲的衣袖,朝屋里努了努嘴。
赵子莲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袖,牵了若谷的手进屋。
今早若谷照例去河边洗漱,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河边哩哩啦啦的玩着唱着山歌儿,没注意从不远处竟来了几个周家的混蛋们。
若谷要和子莲哥哥去看桃花的心情瞬间被他们搞没了大半,正想赌气转身离去,但忽然发现他们竟然鬼鬼祟祟的四处乱瞟。
这可不是周家人的性子和做派,一向大摇大摆心高气傲的他们怎么会如此心虚?若谷心说不妙,便悄悄的跟上去,看这群玩意儿到底搞什么花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