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缺瘫坐在地上。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惶恐与不知所措。
同他讲话的声音实在是有意思，声音时而尖细时而厚重，飘忽的让人摸不清头脑，即使是这样，这声音又是如何知道的所有关于他的事情，清楚的可怕。
偏偏这样一座偌大的楼里看不到一扇窗户，正殿里面靠着一盏小小的蜡烛燃起了所有的光。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云缺不住的往后退着，企图寻找进来时的那扇门。
他突然发觉，自己的位置早已不是进来时的那个样子，这个房间，早已在他的不经意间，变换了无数种样子。
进的来，却根本出不去。
后来的李云缺也想明白了，可能所谓人生大抵如此，越是渴望，越是急于拥有便越是得不到。
大梦初醒，一身恶汗。
只可惜当时的李云缺年纪还是太小，不明白这的当中的蹊跷，机关算尽后骗的还是自己一人，道理也不深，只是需要悟罢了，大抵也是年轻，总觉得世间所有的恶果都是自己来尝的，只懂得做一把杀人的刀，而不懂得成为一把真正的鞘。
就像某作者真切的以为，文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东西，能描大好河山，能书心中所想，直到今天才意识到真正的情感是文字也写不出的，比如绝望，比如死亡，而它也仅仅只是一把开开合合时间之门的钥匙而已。
可惜此作者也只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真正的感悟所想，还是需要这把钥匙罢。
李云缺稍微稳了稳心神，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大抵如此，阅历与年龄有关系，可是见识没有。
能对着一堆新鲜大白菜啧啧称奇的半百老人大有人在，可是这些在李云缺家里，早已是见惯不惯的垃圾。
哦，当然，这些话只能自己家里讲一讲，孰轻孰重，李云缺明白。
况且逃离之前，李云缺他爹还在头疼那一拨闹了饥荒涌入城里的灾民怎么办。
打眼看这李云缺所处的这层楼，应楼里的第一层，十丈长十丈宽，诺达的一个鎏金大殿成的是正八边形，李云缺拿手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李云缺拍着手笑。
人一好奇，胆子就大，管他是南天门还是阎王殿，反正现在也出不去，还不如搁着里来瞧一瞧，最差的结果就是死呗。
若是想通了生死 ，估计就再也没有事情能拦得住属于人的探索属性了吧。
可往往栽在怕死上面的就已经是不少人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李云缺心气儿高，胆子也大，身上带着一股子官僚资本主义家庭的邪气，而且还是“叛逃”出来的富家公子，又在青楼姑娘那边吃了不少好酒，酒壮怂人胆，如今都走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怂！李云缺试探着往前面爬了两步。
这地面的材质很奇特，不像是应有的石头或者木质地板，若是大理石，应该是冰凉的能侵入心底的感觉，若是木头，应该是要带着属于植物的温良，摸上去应该是有纹理的光滑。
蜡烛太暗，看不清这地上究竟铺的是一层什么样的东西。
很滑，也很凉，一直凉到了骨髓里去，这样的质感很熟悉，可李云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怎样的一种东西，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样的地板让人很舒服，舒服到能和自己融为一体 ，
隐隐约约的，还有一声声搏击跳动的声音——像……。像……哦对！像心脏！
这阁楼真有意思。
李云缺在这地上爬上了瘾，觉得酥酥麻麻的舒服。
那些青楼小姐的脂粉香恐怕也没有这些东西来的让他欢喜，软，且极有弹性，似乎还能感受到来自于人体的温度，李云缺觉得自己躺在了一个怀抱里，这个怀抱带了一点属于阿娘的味道 ，很是和他心意，就算家里的那张床，也似乎没有这里来的软和亲切。
李云缺喜欢。
“小哥哥，你还不起来，地上多凉啊！”李云缺骤然被这酥酥麻麻的声音叫醒，睁开眼发现刚刚遇到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是梦吗
李云缺挠了挠头。
四周陈列的家具依旧，有些年头的松木床榻在发着幽幽的暗香，高高低低的柜子都张开者柜门——睡前李云缺确实把这里面的东西翻了个遍，可是他究竟是要找些什么东西呢？
他忘记了。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一干二净。
就像是一个朝夕相处的物什被突然丢掉了，一朵盛开了许久却没来得及看上亮眼的花枯萎消失，直至被丫头们扔掉重新填充了进来。
可是这样的落寞感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能看得着，似乎早就已经发黄发暗的背影。
李云缺想不起来了，有了些恐慌。
面前这个呲牙对他咧嘴笑的小女孩他不认得，这样冠冕堂皇的闯入他的房间，他是真的忘记了一些什么吗！
“我是和光啊，哥哥怎么不认得我了？”
“可是昨夜的梦境太好，让哥哥舍不得回过神跑出来了呢。”小姑娘笑的很甜，可李云缺却感受不到所半分所关于她且来自于她的亲切。
“李和光，是你的小妹妹呀！”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有了几分疑惑和不解，似乎是不明白为何以前那么宠他的哥哥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是哪里？！”李云缺一惊。
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厚的一层被子，带着些太阳味道的棉被，莫非——“这是李府呀，使我们的家啊！”
小姑娘清亮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来，一点一点的啃食着李云缺的心。
他顿时心凉了大半。
原来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假到连同他所谓的叛逃都不是真的，而他也仅仅还是那个需要李家供养的金丝雀。
可是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自己睡了一觉就多出来一个小妹妹吧！
李云缺抬眼去看面前这一小姑娘，不丑，小脸圆圆的，带着未曾经历人世的稚气，眼睛很干净，干净的像是一面镜子，盯得久了能感受到很强烈的眩晕感和催眠感。
——就像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