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哟，你可来了，王大县长！”农庄二当家田郑实笑的格外谄媚，弓着腰，不住的搓着手。
“怎么不来？！好不容易咱们里聚会一回，叙叙旧，”王全有倒也蛮客气，眼睛贼溜溜往四下里转。
“想着你能来，别提我们有多高兴了，”
“大忙人啊，给面子给面子！”
众人七嘴八舌，这奉承让王全有很受用，王全有好面儿，这样的奉承最能得他的开心，况且又有田正果在这儿，本来就是无论从气度上还是样貌上都强压王全有一头的田正果，如果能在他面前露脸，这对王全有来说是再完美不过的事情。
“诸位都太过客气，且都当成家常，我这边，没有那么大的规矩。”王全有脸上的褶子开了花儿。
“这家客栈档次太低，走走走，咱去更高级的！”众人一愣，暗地互相里使了使眼色。
“这……最近上头查的严，就在这，凑合凑合吧……田正果拉了拉王全有的衣襟，低声说。
田正果素来谨慎，赔本的买卖不好做。
“嗨，怕啥，都是老朋友！开心最好！”王全有满不在乎，清河镇唯有他一家独大，他不怕什么给人穿小鞋，反正他就是小鞋。
田正果带着这些人进了农场，田郑实的脚步顿了顿，“哥，要带他们进去吗？”
田正果一笑，到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可田郑实的肩膀分明是不容察觉的颤了颤。
刚进去的时候，还是需要用黑布蒙了眼睛，只勉强辨别些从布缝里漏出来的光，跟得上前一个人的脚步来辩些方向。
这门太鲜艳了，像是灼灼燃烧的血，又加了点陈年旧情。
死去的感情不都是这样么，火烧漫天霞海般的鲜血淋漓，这是孤注一掷的重生与死亡的轮回，却因时隔太久，放出了些发霉的迹象。
眼前的这扇门，便是死去后发霉了的爱情的颜色。
田正果通知了管家，带来了好蒙上眼睛的黑布，王全有暗笑这两位东家很会玩神秘，心想自己今天肯定能够偷到腥。
好地方，田正果的地盘上肯定是个好地方。
花开花落，日东日西，王全有不惧风云变幻，也不怂时间流逝，只是可惜，他不知道，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山河湖泊，四海众生。
每一寸属于这造物主的土地上，都生长着虚情假意。
觥筹交错，虚伪客套齐飞
“诶哟王大县长！的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啊！我可想死你了！”
“你还记得这事儿啊！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敬，大县长！”
几轮下来王全有有些飘，他一直很小心的，但这是老朋友啊！一群三俗蠢货！有什么可防备的！高兴！尤其田正果，有过几次交易可以勉强称作“聊得来”的铁哥们，现在也不知道干啥，只是一位有些神秘的农场主，就这小子那点能耐，顶多是个艰难经营的，能怎么对待他？
“哪个，全有兄。你看我承包那个工程。”田郑实眨巴了眨巴眼睛，笑嘻嘻着给他满了酒。
“你看我哥都这么急了，哪有这么一直拖着的道理啊。”田郑实给田正果漫不经心的使过去了眼色，田正果又不动声色的给王全有满了酒。
“能！”李满春眼轱辘一转，“这种小事情何必放的那么隆重。”
“但是你知道，上头要的严！”他说着，手里比划了个5，王全有咧嘴一笑 ，满脸的狡黠。田郑实一下子笑了“明白！明白！”
“啪”一捆厚厚的银票摔在了桌子上，王全有眯着眼，表情难以琢磨，田郑实见状又拿出了一捆。
王全有这才眉开眼笑“都是自家兄弟，哪儿那么客气！”
许久不说话的田正果乐呵呵的假装劝阻，“小心点儿。”
王全有眼一瞪“这不多！友情价！”
“你看现在什么东西不是死贵的，若我再不出手 凭哪点儿俸禄 是吃不饱的！”王全有拍了拍肚子，笑嘻嘻的叹了口气。
众人见状，皆拿出蓄谋已久的“客套”。
王全有收的体满钵满，嘴巴都没合上，田正果又假意劝阻了几回，正在兴头上的王全有哪儿会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这小子就是看不惯我为大家办事！”田正果转身叹口气，借口出去出恭，顺便抽出了烟袋抽了根烟。
他引了引暗处的身形。
泼墨一样的影子汇成了人形，在田正果的身边站立成了一座桩。
“都记着了么”他拿着把玩着手中的老烟袋说道。
“记着了。”
田正果跪坐在红色海洋里唯一一处凸起的地方，他的旁边站着死去多时的王全有。
陆地之上，饭局里的声色犬马。
河水之中，阴暗处的绝望爆发。
长期积攒的恶由点滴汇成暗流直至滔天巨浪喷涌而出。
黑水飞溅恶臭四溢。
一具具鱼尸爬向了岸边。
就像无数恶鬼从开启的地狱之门里爬了出来，大地一片殷红，血腥味缓缓地飘向四处，令人作呕。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横尸遍野。原本应该一片和谐的村落中犹如修罗地狱，见人吃人，见鬼吃鬼。
掉进钱眼儿里的王全有死在了餐桌上，他惊恐的看着尸体变干变黑直至站了起来……
血水仍在不缓不急的向上涌着，四周漆黑，唯一能看到的光亮和颜色，是这腥味浓重的血水。
大概这就是地狱的景象，无数恶鬼们的嚎哭，低语，哀苦，疯笑交织在一起，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远远的可以望见了 ，大批身着大红色尸衣的鬼魂们一步一步的踏在血上向他走来。这是死亡曲，也是他的重生乐。
姜忍冬猛地惊醒，幸好是场梦。
梦里的那双乌黑的利爪实在恐怖，狠狠抓下来的那一瞬到真有种将要送命的错觉。
这场梦很清晰，清晰到连这些爪子上的鳞片都能回忆的一清二楚。
以及那黑水飞溅时的恶臭四溢，就像是沼泽地里早已腐烂的草木，又像是蓄谋已久的恶魔把积攒千万年的痛苦都吐出来，任他在地上散发着恶臭，这难以接受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整个清河镇的人都能痛苦着它的痛苦。
王全有死去时直愣愣的眼睛还在冲他死盯着，似乎想把所有的怨气都洒在他的身上。
这场梦，太不像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