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与花月的相遇倒是挺意外的。
那天刘一二在山下的市集上晃荡了很久,用积攒了许久的碎银买些了物品,一边恨恨的心疼着,一点眯着眼睛买买买,刘一二觉得心很,但没办法,羊毛出在羊身上,说到底还是为自己花的钱。
眼看着溜达的时间过久,见那太阳西下,再不回山中,这晚上之路定是格外的凶险,寒山多地堑,稍不留神就会跌入进入粉身碎骨再无生还余地,刘一二看着前方悠长悠长的路,还有不少市集没有看完,吞了吞口水,打算掉头而去。
“诶,公子且慢!”忽然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只听得刘一二浑身一震。
三月里的泉水叮咚大概就是这样。
“公子生的清爽,这支束发的簪子且送给公子吧。”
刘一二觉得好笑,打小没有人这么夸过他,除了一二他妈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二愣子夸奖法儿,没人那么闲的没事儿干对着他那张黑的发亮的脸夸两句,能忍着不评论,不说话不别过脸去已经算的是天大的欢喜,能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不多了。
刘一二转过身,心想着横竖都要呛上几句,抬眼看见的却是一个蛮清秀的姑娘。
这姑娘倒也不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漂亮,却像是一只小虫,不断地嗫咬着刘一二的心。
以至于刘一二是怎么被姑娘忽悠的留下簪子,心甘情愿的掏出最后一点酒钱,还满心欢喜的约定下月再见的路数,刘一二记不得了。
所以刘一二在面对空荡荡的集市摊位才会情不自禁的仰天长啸:‘“这套路太深了!”
明明那天那姑娘还一脸笑意的跟他说着人约黄昏后,怎么掏钱之后说翻脸就翻脸啊。
刘一二隐隐约约的记得那日欣喜若狂之下的仅存理智:“我叫花月,花月春风一杯酒的那个花月!”
“等等,不是桃李么?”刘一二读过书,这点儿东西还是糊弄不过他,慢吞吞的点着姑娘。
“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一二见月亮已经同太阳一同挂在了天上,心想这怕是不祥之兆,便不再继续等下去,满是遗憾的叹口气,回了寒山寺。
这寒山天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深,刘一二走得战战兢兢。
路上多苔藓,一步一滑。
忽然听得一声尖叫,吓得正专心致志走道儿的刘一二心下一惊,脚一滑,险些摔入天堑。
刘一二拍了拍砰砰乱跳的胸,待走到一个稳妥的地儿,才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有人么!”
“有有有!”
刘一二一愣,这声音觉得像是哪里听过,叮叮当当的响,像是珠子散落在银盘上清脆。
“花月?!”刘一二有些吃惊,转而欣喜起来。
“咦?听这声音是熟人儿啊!”刘一二匆忙的环顾着四周,寻着花月的身影。
“在这儿在这儿!”
花月从旁边的山洞里探出来了头。
“这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啊!怎么连个人烟都没有!”花月有些愤愤然。
“蚊子还多的要命,感觉就像进了蚊子窝,排着队来嗡嗡叫。”
说着还不忘在脸上抓了抓,一巴掌呼在了刘一二的脸上。
刘一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笑嘻嘻的瞧着她。
花月被盯的不好意思,打着哈哈说满天都是蚊子,刘一二丝毫不在意,回过神,把花月失约的不满完全忘在了脑后,连声问着:“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么会在寒山!现在可有地方安身?!”
花月挠了挠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听说这寒山上的毒蛇很多,收集来可以治病,只是我寻遍了半个寒山,都没有见得一个有毒的!”
“也是背到了一种地步呢!想要的东西没找着,倒是在这不大的寒山里迷路了。”
“这寒山多天堑,在这里走,要万分谨慎着。”刘一二笑眯眯的瞧着他。
“天堑?倒不见得,走起来四处皆是平地,怕倒是不怕,就是这四处跟遇着了鬼打墙似的,什么也寻不得,什么也找不到,我正想着在这里过上一夜,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四处平地?花月姑娘真是 心大,这寒山天堑深及百尺,一脚踏空便是粉身碎骨,想来姑娘也是路不熟,罢了,以后还是小心便是。”
“不知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无处可去。”花月耸耸肩。
“花月从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见过爹娘,又是四海为家,后来有一江姓神医念我可怜,收了花月为徒,除了会些医术,也是个做些小器具的好手。
“那神医也是奇怪,面容枯槁却精神至极,花月初见得他时,他似这般模样,就算最后师父最后百年,都是那副颓然模样,斗胆问及师父身世,也只是浅浅的一句家中有一女而带过。我倒也挺奇怪,为什么师父数十年间不曾回家过一趟,靠着过硬的医术撑到了花月勉强出师。”
“这些年花月也算得行便华山,唯独不曾见过这样一座寒山,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甚至连地方志异里不曾见得,便抖了胆子来寻,大概来了又五六回,才找着了上这寒山的路途,却不曾想,竟然在这儿迷路了。”
花月翻了个白眼儿,有些愤然。
“想不到姑娘竟然有这么有趣的经历。”刘一二顿了半晌,冒出来这么一句,花月讲话的速度很快,给刘一二的感觉就像是重新遇见了娘一样,两人的气场似乎都是一样大,刘一二觉得熟悉又欣喜,顿时没了话来说。
“有趣个鬼啦!现在倒好,下山是不可能的了,要是你也没有容身之处的话,我就只能在这山洞里过了。”花月笑嘻嘻的看着刘一二,天色有些深了,刘一二看不清花月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来来来!”
可能身边是花月的缘故,所以这剩下的回寒山的路程,不仅像是缩短了一般距离,而且更加平坦了起来,似乎这时不时应该担心出现的天堑,都被某种不可逆转和阻挡的力量填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