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记事起,便记得母后身体不好,常年卧榻。
所以她有在榻上看书的习惯,这软塌,也是父皇心疼她,让人用了最好的软料打造的。
她拿起了软塌上的帛枕,上好的软料,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柔软,只是常年不见光,有些阴凉气息。
帛枕下是一封开了的信。
凤若凉纤长的手指缓缓擦去了紫毫笔上尘灰,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才弯身拿起了那封信。
卓石脚步很轻,他也只走了两步,离得凤若凉近了些,看不到那封信。
那信上娟秀的字体她认得,是她母后的。
孩童时,她并不喜欢读书,只想修炼,那些老头子们被她折磨了个够呛。
凤和风又宠她,每次都敷衍那些先生。
后来那些老头子们学聪明了,就来跟琉璃薇告状。
琉璃薇也宠她,但是没有像凤和风那么宠,所以她便说要亲自要她读书。
和母后在一起,总比和那些张口闭口四书五经的老头子们要好,所以她自然是高兴的同意了。
后来,琉璃薇柔柔缓缓的声音一点一点念给她的诗,她都记住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琉璃薇教她之后,凤和风若非大事,都不肯离开鸾和宫。
因为她体弱。
她问过,母后告诉她说是因为先天的,父皇说是感染了风寒,落下了隐疾。
她那时年幼,竟然真的信了。
直至今日,看完这封信,她才明白为什么。
因为她。
信是写给她从未见过的皇祖婆。
琉璃薇的笔吻像是小女儿一般。
她说他们在这里安定下来了,她出生了,就像天眼曾经说过一样,是个罕世难见的天才,但是也将她折磨的够呛,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凤若凉都能想到琉璃薇写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笑了,像看着她一样那般溺爱的笑。
‘当初您就说过,若凉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不好过……您倒是当真说对了,女儿差一点没有挺过来,还好上苍不肯收我,女儿和若凉都健健康康的。若凉生的极其好看,像我也像和风,等长大了,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呢……”
信从凤若凉指尖话落,落到了满是尘灰的地面上。
卓石看了一眼凤若凉,低头捡起了那封信。
“公主殿下介不介意我看看?”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信。
凤若凉没有应他,也没有看他,她垂眸转过身,出了殿。
卓石望着凤若凉消失的身影,低下了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陈年旧事都被埋葬了。
可偏偏这封能掀起从前一切的信竟然如此巧合的被凤若凉看到了。
卓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将信放回了软塌上。
凤易这个人,他害怕夜长梦多,所以喜欢铲草除根,将一切都毁掉。
可他毁了这么多年,害了凤若凉这么多年。
此时若是他黄泉有知,定然猜想不到,这一切的源头还留着,他费尽心思藏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凤若凉知道了。
若说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他已经死了。
他不会遭到凤若凉可怕的复仇。
他出了殿,关上了门。
沉寂多年的书房便重新恢复了死寂。
-
一时间,皇宫忽然就混乱了起来。
宫人们都是慌乱的行着礼。
不像凤若凉走的时候那般,她走的时候,起码是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心里有了准备。
但是她回来却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皇宫。
他们还总想着什么时候,宫门那里会一阵骚乱,然后通禀皇上回来了呢。
待凤若凉坐在御书房的时候,整个皇宫便都知道了凤若凉回来的消息。
各家的人也连忙往宫外传递消息。
但到底不是凤易那个时候了。
以往和官臣们联系颇深的便是后宫的妃嫔们了,皆是官宦之女。
而凤若凉登基以后,后宫遣散,多少大臣们便都没了宫中的眼线。
王景同便是。
他正在和太长寺少卿云子墨喝茶,忽然云子墨的亲信便进来通报。
那亲信原本是碍着他的,但云子墨说无妨,王大人是自己人。
云子墨这话听的王景同心里暖暖的,一时间便想起了前些日子去宁王府的时候。
都是少年才俊,云子墨平易近人,待人礼和。
那宁王……想着想着王景同便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那日的场面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也不是高高在上,他没有用王位压他。
可能就是宋年轲这个人,本就是个冷血的人吧,和云子墨比不了的。
宋年轲毕竟是外姓王,自己封王,云子墨是世家,成长环境不同,人自然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