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子扬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大脑却在飞速旋转。此地不必城内和北极,无药可取。若把自己的灵力导入瞳飒体内,顶多维持那危险的三日。三日过后,乾子巽无疑地成了顶梁柱。
可他又能顶几日呢?在这个暗藏杀机的地方,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子扬,我都说了没事。”
“王,这几日你还是不要出来了。脉象紊乱,理应好好调养。这几日奔波劳碌太辛苦,若再不休息,只怕灵力还有得减!”
“那你一个人……行么?”
“王。我倒下了无所谓。可是罹空城没了你不行——你是我们最崇敬的王!”
“子扬……我真的……很谢谢你。”
瞳飒几近无力的声音让人听着就揪心。“谢谢”这个词是他活到现在第一次如此真诚的、不加任何伪装的说出口。从前在罹空城,他是不可一世的王,拥有着别人所无法拥有的至上的权利。万人朝拜使他变得更加冷漠。只有杉挚每次对他说:“哥,不管怎样都要微笑!”
不管怎样都要微笑。
一想到这儿,瞳飒不觉笑了起来。是的,他现在不能太逞强,他还有家人在等他,有子民在等他!所以他现在必须休息,撑下去。
“嗯,那从明日起我就不外出了。只是,恐怕要辛苦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官子扬一手扶着瞳飒,一手展开结界,向帐篷的方向走去。
午后——官子扬独自站在帐外。他有些愣神,因为他实在想不到瞳飒会自己导出自己的灵力!
“真奇怪,王上次导出灵力是在城内救杉挚的时候吧。还有谁值得让他这么做?”
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瞟见了自己不再整洁的衣裳。抖了抖衣上的灰尘,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官子扬啊官子扬,没想到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狼狈吧!”他拍了拍鞋上的砂砾。突然,他脚边冒出一条突起的线——源头好像是帐篷。
“这东西是什么?竟会从帐篷地下溜出来?!”他弯下身,用手沾了沾沙子,在指上揉了一会儿之后嗅了嗅……好熟悉的香气。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这香气的感觉……啊!就是在沙漠中心的那个气味!”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如炸弹般爆裂开来,他不禁瞪大了双眼,仔细地思考着谁身上有这种味道。
他颇为不满的皱了皱眉,他确定他自己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罹空城内谁有这香气。
等等!罹空城!罹空城内没有不代表城外没有啊!
难道是她?!
不可能的,她们一家已经失踪很久了,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森荼,终究是我放不下!”
“算了。先回去再说!”他转身。手里还沾着那沙子。
帐内——“王、子巽,你们都没事吧!”他迫不及待地撩起帐外的帘子,第一时间向帐内二人问道。
乾子巽面无表情地侧躺在榻上。瞳飒也是盘膝而坐,在毛毯上闭目养神。无人理会官子扬。
见二人都忽视自己,官子扬一个箭步冲至瞳飒身边——因为他有强烈的预感,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恐怕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果然,一搭上他的脉,官子扬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王,你这是要干什么?在帐内,灵力是不可能会减退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要这样导出灵力?再这样的话,你会死在这里,知道吗?!杉挚、你的子民都不会再见到你!难道你想看到他们为你难过,为你哭吗?”
“子扬,你闻到了么?好淡雅的香气……”瞳飒终于开了口,只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又是这种香气!该死,我记不起来是谁!”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瞳飒自从沙漠回来以后变得异常平静。接着他又说:“子扬,你还记得你学医的缘由吗?”
官子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难道自己没有对瞳飒说过么?
虽然很奇怪,但官子扬还是回答了:“呵,我怎会忘!昔日我在乎的人的命被病痛和杀戮一一夺去。什么都不会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紧皱的眉头、狰狞的表情以及绝望的眼神,听着他们痛苦的求救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这能这样!直到她也死去……我才真正下定决心要成为罹空城的首席医术师!我做到了!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救不会他们。”
此时的官子扬似乎忘记了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香气。他回忆着那段让他痛彻心扉的日子。哑然失声,瘫坐在地上。
“她回来了!”
“谁?”
“还能有谁?!在你的成年之际,一直到300年后的今天,你都不曾忘记的——森荼!”
“森荼?!天啊!她不是已经……”
“刚才那条凸起的沙线,就是身居沙下的她。”
“身居沙下?”
“没错,这几天我都在适时地导出灵力。为了帮她,亦是帮你。”
300年前——“我不吃。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不吃!听不懂吗?”院内传来暴怒的男声。
“少爷,您还是吃点吧。您要是不吃,太太会罚我的。”
只见院内一个一百八十岁的小姑娘围着一个比她年龄略长的男子不停地打转,手里还拿着用琉璃碗装着的凝胶似的东西。
“哎呀,我说了不吃就是不吃,快拿走。”
“少爷,药哪有好吃的呢?您就行行好,把它吃了吧。”
“这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可这……这是太太吩咐的呀!若是太太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我呢。少爷,您……”
“够了!别给我提她!她不是太太!你给我滚!滚出去!!!”
那个男子仿佛被戳中了致命伤,一脸的愤怒。他狠他们口中的“太太”,他想让她去死!他永远也忘不了一个月前,在这个院子里,他的母亲是如何在他眼前死去的。他的母亲双眼含泪地闭上了眼。在闭眼的瞬间,他看见了淌在眼角的泪水——他不会看错的!他还是个少年,对一个月前发生的事,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