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的安稳而幸福,酷暑至此,也挡不住时间匆匆。
周俊离开,已经是当下,眼前的事了。爷爷亲自来了家里,想来不过一个严寒跟一个夏日,爷爷已经苍老了许多,曾看上去那样健壮的人,竟然也拄了拐。
一同去了机场,一路上,我不曾多言一句。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是生离,不是死别,别瞎抹眼泪。可憋住了眼眶,倒堵了心。
我跟周俊坐在后面的座位,我主动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心,不过一秒,他便反握住我的手,表情温和到变成了另一个周俊。爷爷不住的嘱咐些什么,我无心听下去,却也恨不得好好听一听,然后下了车跟周俊一起离开。我喜欢这样的结局。简直不能更好。
周俊站在登机口的时候,我心底真正的恐慌才一涌而至,真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我看着他转身,看着他离开,看着阳光洒在他走过的每一个阶梯上,眼睛里的液体终于不听使唤的出了眼眶。
跟爷爷点头致意之后,便夺门而出。飞机的唔隆声不绝于耳,
是结束。也是开始。
多年以后,我一定还周俊一个笑容明朗,从容得体的苏陌。不会辜负岁月,也不想辜负周俊终日的“教导”。
公交车在这个午后,似乎被太阳蒸发掉了不少,等来了车,我便木讷的踏上了归途——尽管,终点已经没了期待跟守候,可那里仍是我跟周俊最终的归途。
我无意睡去,周公却依然找上了门。
后来是被公交车师傅叫醒赶下车才知道已经到了终点过了站。
明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有一半多都在梦里了,可仍是时不时的就昏睡。
睡意一阵一阵的来,根本躲不掉。这个样子,哪里有精力去读书写字呢?
我决心再去医院拿些亢奋神经的药。上帝眷顾,我才有了这个想法,便看到不远处矗立着一个高耸的建筑物。
医院建的这样大,是期待更多人住进去吗?
夏日也是,医院的清凉阴森从未变过,大约是大医院的缘故,跟小门诊不尽相同,去挂了号,做了CT检查,各种检查,也没能拿到药,原因是,处方药不能乱抓,我想要的药,跟我的病不对口。
医生极严肃的问我,为什么家人没有一起来,我只觉可笑,只是精神比较萎靡而已,顺路过来而已,还要什么陪同。
然后医生接下来的一席话,已然让我五雷轰顶,他推推眼睛,正襟危坐:“小姑娘,你是不是经常性的昏睡过去,自己控制不住?”
我点点头:“是从小就爱睡,时不时的就睡…”
医生看着我拿过去的单子,摇头不止:“你家人在哪里?我得跟他们沟通”他的表情严肃的让人心慌,我皱皱眉头,“我…我家人都在国外,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好,你务必得让他们知道你的情况。你这种病,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遗传性的,不治疗就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醒不过来,不知道你父亲贵庚?”他拿起笔写画了什么。
我猛然想起爸爸临终前的模样,手心里的汗不断的往外冒:“医生,这,是…会死的病吗?”
“唉…这病,得病率千万分之五,也就是一千万个人里,只有五个会染病,但死亡率…小姑娘,你还小,好好调理身子,万不能吃些亢奋精神的药物。”他极认真的抬头看着我说道。
我手里的那份单子已经被汗水浸湿烂掉,顿了顿,鼓足勇气,“医生,我会死是吗?”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坦然了些,他略显呆愣,“小姑娘,万事都不能说的没有余地,十八九岁就离世的有很多,但能活到七八十的也大有人在,你的情况虽然很严重了,但你还小,还有空间去治好,不放弃才会有希望……”
王医生一定是个好医生,他长篇大论的跟我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递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我混混沌沌的出了医院,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般医生们的好言相劝都是留到最后的,跟死亡通知书是一个性质的,我知道。
——尽管,王医生说的委婉,但中心思想围绕着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瞧,我命多好。那么多人,我偏偏遇上了周俊。
那么多人,这千奇百怪的病偏偏就找上了我。
我该买彩票的,狗屎运一定妥妥的。
脑海中的黑暗一片一片袭来,失了知觉的游荡在街头。
周俊离开的第四个小时,思念已经悄然上了心头,想看看他的样貌,听听他的声音。
真不想死,周俊。
这一定是场梦。
醒来的时候,你还在,而我也只是贪睡贪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