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宫就证明给你们看,”宸贵妃说着就走下来,众人急忙后退,却只见她走到一半又倒回去,整个人突然冲到柱子前,头往柱子上狠狠地撞去,鲜血立即喷洒而出,染红了她额头,也染红了她的衣服。
众人一时惊呆,宸贵妃的身体顺着柱子缓缓滑落。过了半响,风丞相才缓过神来,疾步走上前去,将手颤抖的探向宸贵妃的鼻息,瞳孔猛地放大,风丞相往后一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唇蠕动,道:“没气了,宸贵妃殡了。”
“贵妃娘娘……”
容嫣刚走到上阳宫,便闻得一声太监的高呼:“宸贵妃殡了。”
姑姑……
容嫣身子一个晃荡,面色惨白,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慢慢地走着,只是她未曾发现自己只是在原地打转,那看似走了很久,却也只走出了一箭步之遥。
“嫣儿。”
“小丫头。”
连云枫和连云尘一进上阳宫便瞧见容嫣失魂落魄地在那里转圈,眸底都闪过一丝心疼。
“小丫头,你怎么了?”连云枫一把拉住容嫣,却见她身子往前一倾,吐出一口血,混沌的眼眸渐渐清明,知道她定是缓过了神。
“姑姑……”容嫣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话,猛地推开连云枫然后踉踉跄跄地跑进大殿。
怕容嫣出事,连云枫和连云尘急忙尾随而去。
脚才刚踏进大殿,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容嫣咬了咬牙,稳住脚步走了进去。
地上跪了一地的人,都在哭。床榻上浮云帐中静卧着一位美人,她就像沉睡着的仙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姑姑,姑姑……”容嫣跪倒在地,握着那已经冰冷的手,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姑姑,你不是最疼嫣儿的吗?为什么要离开嫣儿,为什么要将嫣儿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你们一个个说话都不算数,说好了永远不会丢下我,却是这样无情地将我抛弃。你们都是大骗子,大骗子……”
“嫣儿……”连云尘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如今没有可以支撑容嫣活下去的信念,她会不会去寻死?
“小丫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你的父汗,还有我们。我们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旁,永远都不会抛弃你。”连云枫在容嫣身旁蹲下,柔声细语地劝慰着。
“枫哥哥,不要再轻意说出永远这个字,因为它太过于沉重,没有人能够做到,而我也不再相信永远。”容嫣泪眼婆娑地看着连云枫,然而眼底的毅然却让连云枫有点愕然,而她说话的语气更是坚定,似乎还有点讽刺。
大周的七月先是一片喜悦,后又是一片缟素……
大周永庆三十七年,大周七皇子连云堔战死沙场,大周皇帝连泽崩于上阳宫,大周后妃宸贵妃殉情……
三个人的国葬同时举行,举国哀愁。
次月,尊先帝遗诏,四王爷连云枫继皇帝位,号称景帝,改国号昌平。
三年国丧,不得置办一切喜庆的事,更忌讳婚嫁。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花好月圆人团圆。可是月圆人却无法团圆。
容嫣倚坐在回廊里,右手撑着额头,微仰着头看着天空的月亮,眼里只有忧伤。
“连云堔,三年了,为什么我还是无法将你忘记?”
“时间不是可以淡忘一切感情吗?为什么我对你的思念却越来越深?”容嫣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巾,看着上面的花样,眼眶发酸,泪水便毫无征兆地落下。
“连云堔,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容嫣将自己埋于双臂间,任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这时,远处有一个人悄悄走过来,背着手看着她的侧影,半晌,方轻轻咳嗽了一声,埋在双臂间哭泣的容嫣一惊。
“小丫头,你怎么了?又想起七弟了?”连云枫一身儒雅的浅黄色长衫,头束紫金皇冠,三年的帝王生涯已经将他磨炼出一个能掩饰住自己真实的人。然而,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落寞地坐在回廊上,他的心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皇上。”容嫣看到连云枫立即止住了哭泣,朝连云枫欠了欠身,连云枫皱眉,眼底有一丝不悦,面上却是笑着道:“坐着坐着,别多礼!小丫头,你我何时生疏至此?难道小丫头不想再和枫哥哥做朋友了?”
“皇上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我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叫你。”容嫣抿了抿唇,淡淡的道。
“一国之主又如何,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枫哥哥。小丫头,不要叫我皇上,我心里会很难受的。”连云枫有点伤情地道。
“枫哥哥。”
“嗯。”连云枫一掀衣摆然后在容嫣身边坐下,容嫣这三年来很少与连云枫隔得这么近,觉得有点尴尬,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动一下。
“小丫头,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连云枫见容嫣很是拘束,又瞧着她幽幽的眼神,放柔了声音轻声的问道。
“枫哥哥不是也还没有睡吗?”容嫣侧着脸看着天空的月亮,她的脖颈白皙光滑,线条优美,就像天鹅一样美丽,在月色下泛着一种柔光,让连云枫心神一动。
“我刚批完奏折,出来走走,没想到就来到了这里。”更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你,是不是每个月圆之夜你都是如此伤心欲绝?平日里你的释怀都是假象,你只是把自己的悲伤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舔伤口。
“是吗?枫哥哥批奏折批得这么晚,要小心身体。”容嫣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温柔地看着连云枫。
“小丫头,你还是这么细心体贴。”连云枫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些,这些年来,容嫣还是第一次关心他,也许她心上的伤也开始慢慢愈合了。
“枫哥哥平日里日理万机,我一直住在宫里,能做的也只是在闲时给枫哥哥一声关心。”容嫣脸上溢出了淡淡的笑容,也没有了适才那股悲凉气氛。
“嗯。小丫头,哦,如今小丫头也已经不小了。”连云枫看着眼前的女子,比三年前更安静,比三年前更漂亮,比三年前更羸弱。
容嫣脸色一红,娇嗔道:“枫哥哥,你取笑我。”
连云枫唇角勾了勾,试探地问道:“小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嫁人?”
容嫣脸色一沉,郑重地道:“枫哥哥,以后就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我此生不嫁!”
连云枫脸上并没有恼怒之意,想了想,微微一笑,悠闲地道:“小丫头,话不可以说得这么绝对的。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什么此生不嫁,尽浑说。”
容嫣眼眸里闪过一丝哀伤,迟疑地道:“为什么女子一定要嫁人,难道不嫁人就不能活了吗?我就要来开这个先例。”
连云枫唇角漾开一丝笑意,感叹道:“小丫头啊小丫头,为什么不嫁人呢?或者说你没有遇上喜欢的人?我想草原第一美人的美名应该是名扬在外,这些来去你父汗提亲的人应该快把你家的门槛踩烂了吧。若是来了个绝代芳华,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向你提亲,你可愿意嫁他?”
容嫣面色一冷,急促地打断连云枫的话,道:“不!就算是那样的男子我也不嫁。”
“哦,小丫头真的铁了心不嫁人?”沉吟了半晌,连云枫笑着低声问道:“我想就算再不想嫁人的小丫头心里曾经也有过想嫁的人吧。来,告诉枫哥哥,你以前心里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容嫣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离,声如蚊蝇一般,道:“我要嫁……”她说了一半,便羞涩不语。月光下,她柔媚娇美的小女儿态,让连云枫心动神摇,热血沸腾。
连云枫柔声道:“我想小丫头想要嫁的人,就像你以前所说的那样,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志向远大的男子汉?”
容嫣羞涩地微微侧过脸,她想起了三年和连云堔表白心意的那晚,连云堔答应她,会做她心目中的大英雄,会十里红妆来娶她。他凯旋之日,就是迎娶她过门之时。
连云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却没有言语。
连云枫凝视着她,这样的容嫣真的令人难以不动心。
这时连云枫身边的总管拿着一件披风,左顾右盼地寻过来。他先是看见连云枫的侧影,于是脸上便带着微微责备的神情走过去,说道:“皇上,天凉了,你怎么还……”总管边说边转过假山,猛然看见除了连云枫,回廊上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一旁,吓得后半句噎了回去。
惨了,他竟然在皇上和美人调情的时候冒出来打扰皇上的好事,皇上会不会将他千刀万剐?
由于紧张得手足无措,披风掉落在地上。
总管肥肥胖胖的身体颤巍巍地跪拜地上,结结巴巴地施礼:“皇……皇上……奴才不是故意的。”连云枫起身,背着手挺立,侧头对容嫣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害怕得要死的总管,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