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外,循例应该是姚半夏在外面候着,等待传召。可宁德公主却是从未讲究这些,看太后平常跟随的的宫女们都在,便连通报也无,风风火火的拉着姚半夏进去。
“母后!”走进门,她总算是放了手,开心的扑到太后那儿撒娇,留下姚半夏站在殿中。屋内竟是坐满了人,也不敢抬头一一辨认,只是通过服装大略能对号入座。
也来不及做什么心理准备,她便迎着周围的目光,跟众人请安。
“民女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对着主位的人请安后,她又旋身一一拜见,“民女给各位娘娘请安。”参见完毕,她跪在太后的面前,恭敬的低低垂着头。
“起来吧。抬头让哀家瞧瞧。”
姚半夏小心的站起身来,抬起头,看到了沐豫章口中所说,掌握着半壁江山的女人。比想象中美上许多,年轻许多,约莫三十多岁,跟着一屋子的美人相比,自有一番成熟而淡定的韵味。她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表面波澜不兴,内里却又不知蕴藏着多少暗涌。姚半夏倒宁愿她霸气又威严,至少还能猜得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长得倒是水灵,只是看不出有这等手段,短短数日便能让安王对你死心塌地,未回城便飞马传来立妃的奏折。”话语柔柔说出,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姚半夏心猛地一揪,又跪下了。
“太后娘娘,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虽得王爷垂青,也从未奢望过能嫁入王府。原本,民女只希望为奴为婢追随王爷身边,未料王爷情浓之时的山盟海誓,竟都是出自真心……”姚半夏说的动情,流下两行热泪,声音也开始哽咽。“请太后娘娘念在我们真心相爱的份上,能够成全民女这份真心!民女只求常伴王爷身边,伺候汤药,他日若王爷另有良配,民女定不会眷恋那些虚名,立刻退位让贤!”言犹未尽,她的脑袋忽然重重磕在地上,对着太后磕了三个响头。
先行表个白,吐个真心,否则话题进行不下去。这一番话可是集她过往所看的话本小说之大成,矫情一点也没办法,古人就吃这套。
深宫之中,最难得的就是一份真心,虽然得不到,一众妃嫔却无不心向往之。虽有嫉妒之人,可也有怜惜之人。
“母后,您就成全这位姐姐吧!”宁德公主看的最入戏,第一个开口求情。
她身侧向来以贤惠著称的皇后也开口,“是啊,母后,八王爷因着身体的缘故向来清心寡欲,如今能有个真心相待的人在身边,未尝不是件好事。”
“太后娘娘就成全他们吧。”众妃纷纷附和,有几个不想帮忙的,因为大势所趋,也干脆就沉默着不发表意见,反正是进王府又不是进宫,。
姚半夏跪在地上,脑袋还贴着地,虽然动作有点憋屈,额头有点疼,不过能达到目的就好。她对沐豫章的情意终归是有限,这太后看着挺精明,只怕会看出什么端倪,如此借故回避她的目光未尝不是好事。
“这丫头鲁莽,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啊。”太后的笑声在头顶响起。“立妃之事,早先我和皇上已经商定了,今日安王上殿估摸着已经宣了旨。叫她来只不过想熟悉一下,毕竟日后是自家人,少不得在宫里走动。”
“既然是自家人,就别跪着说话了!”皇后和蔼可亲。
“谢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姚半夏站起来时趁着低头狠狠在嘴里咬了自己一下,疼的目泛泪光,惹人怜惜。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做什么的?”果然,开始循例查家底啦。不过不怕,早有准备。
“民女自幼丧母,与爹相依为命。爹是游方的郎中。”这是提前跟沐豫章套好的,居无定所,就无从查起,只能找到他们事先留下的线索。
“可读书识字?”
姚半夏点点头,“父亲教过我识字,只是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平日只看了女四书,还有零散的几本医术。”太有才学的女子,在封建时代受欢迎的程度一般,才女什么也只是少数,姚半夏觉得把自己说的肤浅些,总好过跟太后交代自己是本科毕业。
“安王身子弱,你懂些医术倒也好。日后做了王妃,在府中你得多担待些。”太后淡淡的交代。
姚半夏轻轻拭泪,恭谨的回答,“民女定当服三从之训,谨内外之别,勉之敬之,终始惟一。”
“家教倒是不错。安分守己一些,将来若有造化,荣华富贵必不会少。”
“太好啦!以后我就多了个八嫂咯!”宁德公主欢呼着跑过来,“要常来宫里找我玩哦!”
常来?这一次都紧张的她快要短十年寿命,常常来她还不得英年早逝啊。
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太后倒是先说:“胡闹!身为公主,应当谨言慎行,知书识礼,怎能如此只关心玩呢!”
“母后!”宁德公主不满的冲着太后撒娇。
“皇妹,母后也是为你好。”门外的人声不大,可以一传进来,屋内就跪倒了一片,大呼“吾皇万岁”。
姚半夏也跟着跪下,看一身明黄龙袍的衣角从身边经过,身后跟着的那双脚上,套着熟悉的鞋子。不错,来的倒是挺快,该问的话问完了,是时候开溜。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此,平日里应该还在勤政殿处理公务。”相互请安过后,太后挽着儿子的手,表面看来倒是感情深厚,母慈子孝的样儿。
“是豫章,这家伙担心他的王妃,坐立不安的样子实在让朕看不下去了。”皇帝似乎在取笑。
“太后恕罪。”沐豫章的口气倒是恳切,可是怎么听都不像是要请罪。也罢,他最爱演戏了,以前装清心寡欲,不理朝政,如今多一个沉溺美色之类的也无所谓。
呵呵,虽然是假的,但是能够以这种方式,在如此多的美女面前表现自己超凡的魅力,还是让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安王,你虽然不是哀家亲生的,但是哀家也希望能替你死去的母妃做主,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可如今既然你自己选了,哀家也不再背这棒打鸳鸯的名声。你们好自为之吧。”太后表明了立场。
“谢太后成全。”沐豫章的语气中带着惊喜,竟然感激的跪了。
姚半夏一看他身子的落势,也跟着跪下,两人下跪的时机抓得好,倒是同步了。
“才相识这么短的时间,竟是心有灵犀,连动作都如此相同。”皇帝看着热闹,似乎很高兴,“都起来吧。”
“民女谢皇上。”
“该由朕谢谢你。八弟能有个人照顾,朕半夜若见到父皇,也不至无从交代,愧对先王。”
“今日难得人齐……”
太后还没说完,刚刚站起来的沐豫章忽然猛烈的一阵咳嗽。姚半夏立刻就明白过来,赶忙走到他身边,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王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突然……咳咳咳……”话没说完,又是猛烈的咳嗽。
“先吃点药吧!”姚半夏从袖中掏出一瓶药,倒了两颗喂他服下。其实只是些甘草丸,平日里她都当零食吃,既然沐豫章要装病,她就贡献一点出来,旁人看来便更加逼真。
吃下药丸,沐豫章果然好了不少,可是还是喘息着,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的模样。
“皇上,太后娘娘,王爷只怕老毛病又犯了!”姚半夏扶着沐豫章坐下,跪在地上,“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是却怕耽误太后的寿辰,一直撑着,可是前日回府之后身子却一直不太好。”
“那这药又是怎么回事?”皇帝问她。
“是民女特地求大夫将平日里的汤药制成药丸,虽然效果有限,却能救急,应付类似突发的状况。”姚半夏低头回答。
“倒也有心了。”太后看了看椅子上恢复了些的沐豫章道。
“太后,看来以后有她照顾八弟便足矣。”皇帝对她点了点头。“八弟既然身体欠佳,今日还是早些回府吧。小玉子,叫顶软轿来,送八弟他们去宫门。”
“谢皇上!”姚半夏搀扶着沐豫章谢了恩,在太监的帮助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