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痛哭,大概是姚半夏有生以来哭的最厉害的一次,直到嗓子都哑了,累的在回府的车上睡着,就连怎么回到自己的窝都搞不清。
人睡的昏昏沉沉,直到烤肉特有的迷人香气将她唤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很幸福的发现热呼呼,香喷喷的美食就摆在手边。
“醒了就快吃吧。”沐豫章坐在床边,拨了拨她睡乱的发丝。
“嗯。”试着发出声音,却发现沙哑的嗓子又肿又疼。
“眼睛都哭成兔子了,有那么难过吗?”他拧干冷水浸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眼睛。
听他说起大哭的事情,端着碗的手不景气的垂下。
“谢谢你。”沐豫章一边为她擦脸,一边说:“皇上其实也很舍不得,只是时事所逼。皇妹她知道后也希望能够帮助皇上,还一直对我们笑着说没事,如今看来能这么放肆的大哭一场,反而更让人放心。”
“没别的办法?”姚半夏调整了半天,才发出如蚊子般的声音,可是却粗嘎的如同生了锈的铁门。
“若无此次的联姻,皇上又怎么能跟北靖国借到兵。近几年虽然暗中练兵,兵力终究有限,势单力孤。”
“讨厌。”她言简意赅。就算他们把宁德的和亲说的多有必要,多么的伟大,也改变不了他们几个大男人,为了权势牺牲自己妹妹的事实。
“在皇妹真正得到幸福之前,你可以不要原谅我。”沐豫章默默的放下手,“我的确是个不称职的皇兄。”
“我哪有说你的资格……其实开始我很庆幸……”姚半夏哑着嗓子道。她在庆幸,北靖国没有待嫁的公主,否则被丢到异族的人搞不好就是沐豫章。有这种想法,是不是该被雷劈一下,脑子才能清醒一点。“庆幸他们要的是公主,不是王爷。”
“如此说来倒也是,如果他们要王爷,只怕左相和太后这次必定会齐心协力,把我往北靖国的驸马府里送。”沐豫章笑着摸摸她皱起来的眉头。“我也该庆幸,岳父大人没有自作主张,把你许配给某个师兄,而是直到你十八岁,才把你抓回谷中吗?”说完,他还很不厚道的偷笑。
“吃你的饭吧,那么多话。”姚半夏瞪了他一眼。
“我当然得多吃啦,不然下次要亲自抱你回房间,只能借助板车了。”沐豫章捏捏她最近略圆润了些的脸。
姚半夏瞪了他一眼,决定在这个吃饭最大的时间不和他计较,只是夹菜的频率快了许多,大有要将所有吃食都抢先塞进肚里的气势。
吃过饭,二人悠闲地躺在露台上看星星,沐豫章大概是想着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难道也会夜观星象,占卜吉凶吗?”
“只是想着一些事情,出了神。”沐豫章回过神,淡淡一笑。
姚半夏看着他微笑中藏不住的倦意,没来由的心疼。“都已经回到自己的窝了,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耗费心力干嘛!如果不想看星星,就闭目养神,好好休息。”
“睡不着。我不想看星星了,让我多看看你吧。”他侧过脸,望着躺在旁边的姚半夏。
“我觉得你这种眼神,配上千年等一回的BGM真是超配呢!”姚半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用得着这样吗?”
“过两天我要出城一阵,大概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哦。”姚半夏点点头。“要我跟你去吗?”
“不必。这次我是对外称病,秘密出城去安排些事情,你在府里帮我应付外客吧。”
沐豫章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姚半夏也不想细问,这种秘密,往往知道的越少越好。沐豫章如此安排,应该也是为了她的安全,顺便让她发挥所长,用易容术帮他掩藏行迹。
“我帮你准备几块面具防身吧,最近弈城的守卫森严,如果只是普通的乔装,很难不惊动任何人的混出去。”
见沐豫章点头,姚半夏踌躇一会儿又说,“你孤身在外,黑衣和紫衣都跟着你去吧。还有……如果要帮忙,尽管利用我吧。”
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想了又想,自尊心什么的,比不上你的安全。他们骗了我这么些年,总得给点利息吧。而且这么多年同门之谊,没理由你有事他们也袖手旁观。以前说过的话我收回,如果要帮忙,尽管开口,大不了以后有机会慢慢报还……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可别嫌我啰嗦。”
“我听得这么认真,怎么会有嫌弃呢。如果有时间,天天听你唠叨都可以。”搭在一边的手也伸向姚半夏,两只手如同一个茧,将姚半夏的柔荑包覆住。
“本来我只不过偶尔说说,听你一讲,好像我就是个爱碎碎念的婆婆似的。”该说的差不多说完,某人想听啰嗦,姚半夏却也没什么可说的。
“平常相公出远门,为人妻的应该有很多事要交代吧。例如天寒加衣,饮食注意,小心身体之类的。”
“黑衣和紫衣不是向来把你伺候的好好的嘛!还用我多说。如果我对这不放心,就是在质疑他们的工作水平!单说饮食,紫衣做的饭菜,比我好吃八百倍都不止,我还要跟他求教呢。”
“也没见你跟他学啊。”
“我对这种事真心没天分,我不能剥夺紫衣的工作!反正只要跟着你,他做饭也少不了我那份,何必学的这么辛苦。”姚半夏狗腿的笑了,“做菜这事儿太费心思了,光是刀工都得练好些年,等我出师,你大概只能吃豆腐丝了。”
“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沐豫章摇头。
“这叫术业有专攻!”姚半夏纠正,“你什么时候启程?我给你准备点治疗风邪肚痛的药,再给你弄点解毒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若我害的是相思病该如何是好?”沐豫章不失时机的来点糖衣炮弹。
“不是只去几天吗?难道要我画本写真集给你带着啊。”姚半夏毫不留情的把那腻歪的话打回去。“我的画功……有点印象加超现实主义,我怕你看一眼之后会幻灭呢。”
姚半夏捂着嘴偷笑,不断幻想着他看到自己自画像时候的表情。
“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姑娘,送点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
良心发现的姚半夏大概是有了那么点自觉,决定顺应民意来点小甜蜜。她清清嗓子,思索了片刻,抬手指指月亮,“那就月亮吧!古往今来不是有明月寄相思吗,不论我们身在何方,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每次看到月亮,你就想想我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然后抓紧回来就行。”
“哪里抄来的词啊?”
“这叫借鉴!引用!”姚半夏纠正。“我偶尔想卖一下学问都不行啊!”
“行——当然行,不过看你刚才吟诗,我不知为什么很想笑。”
“我酝酿这么久,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你脑袋上的天线坏掉啦!”姚半夏作势去扯他的发髻。
“我投降。”沐豫章跳起来躲闪。
“您所呼叫的用户现在收不到信号!”姚半夏拒绝降书。
沐豫章躲避间往屋内逃,却听见后面“咚”一声闷响。不过回首的工夫,头上一阵风掠过,插在发间的琉璃簪就到了姚半夏的手中。
“哈,兵不厌诈!”姚半夏将簪子塞到袖中,“这个就当是战利品吧!”
“说是信物不是更好听些吗。”
姚半夏冲他吐吐舌头,兴高采烈的卧室跑。今天心情好,跟周公下棋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赢上两盘,当然,是五子棋。